第四卷
59 希望他們比老子的鐵砂還多
「老奴見過周大人！」周陽剛一回到營中住處，雪字號大冶分號掌柜劉成就趕緊跪下行禮。
說起來挺有意思，周陽在京城時，以北地分號總負責人張德輝為首，絕大多數雪字號人員、或者說是薛家大房的奴僕，對他的稱呼都是「大爺」或是「姑爺」，在他授官之前還有別的，比如「周老爺（武舉人）」或是「周進士」，授官之後就再無例外。
到了大冶之後，南方雪字號眾人、或者說是薛家二房的奴僕們，對他的稱呼則是以按照官職來，一般是「周大人」，或者「周千戶」，這實際上也是親疏遠近的表現，他是薛家大房的姑爺，但對薛家二房這邊並無太多關係。
「劉掌柜起來吧！」周陽擺了擺手，在客廳主位落座，擺手示意趙燕翎拿個小板凳放下，「別著急，坐下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記得剛一上任，就讓人把我和雪字號的關係放了出去，怎麼還會有人不長眼？」
「回大人，小人也說不清。」劉成很是著急，卻也非常茫然，「這次的事情來的非常突然，昨天還沒有任何徵兆，各處商號一切正常，從今早開始，先是總號那邊，前台的夥計與客人發生衝突，很快竟然動起了手。
原本小人也沒當回事，只當是出了意外，那客人明顯也是在搗亂，就安排人將他打了出去；不想沒過多久，他竟然帶了超過二十個人，把總號砸了，還當場放話說，誰要是再敢來雪字號，就是和葉家為敵！」
「哦？葉家？」周陽表情一冷，「好厲害，還有嗎？」
「到了這個時候，小人其實也沒太在意，還以為是一開始的客人面子大、手段硬，受了氣帶人報復。」劉成不解的說道，「小人原是準備事後打聽一下，然後看情況找個中人牽線，不論是報復索賠還是送銀子平事，反正也就那樣。
不想沒等小人收拾好，就有下面商號的人來報，那邊的門面也被人砸了，不過己時剛過，竟有超過一半兒的分號過來回報，說是碰上了搗亂的，小人還想著息事寧人找中人時，剛建好的工坊那邊竟也派人來報，說是遭了圍攻，幸好那邊人多，沒什麼損失。」
「有意思！」周陽表情冰冷，他要是再猜不出被人針對算計，那也就白活了，「劉掌柜可知道，這葉家是什麼東西？」
「周大哥，葉家是大冶本地的第一大家族，就是放眼武昌府也能排到前五，歷任大冶縣令若是不能得到葉家的支持，怕是政令很難暢通。」沒等劉成開口，趙麒英就接過了話頭，「按理說這葉家並不傻，不該和我們過不去才對。」
「葉家背後可有什麼手段？」周陽第一時間認為，是得罪了什麼大勢力。
「談不上！」趙麒英皺著眉搖了搖頭，「葉家雖說經營本地數代，但並未聽說過有什麼大人物，倒是人丁稱得上繁盛——不知劉掌柜可知道什麼消息？」
「不應該啊？」劉成茫然說道，「雪字號在這裡又不是一天了，哪裡就得罪了葉家？要是真的有什麼得罪，他們也不會拖到現在才動手啊！」
「周大哥，劉掌柜說的不錯。」趙麒英立刻說道，「葉家在大冶勢力極大，正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多年來無人敢惹，也養出了他們兇狠霸道的風氣，但凡是有什麼衝突，他們不會拖時間，也不會搭理什麼中人、官府，而是會在最短時間內出手清除。」
「葉家經營什麼生意？」眼看著摸不著門，周陽也有些急躁。
「主要是礦山和鐵貨。」劉成表情一動，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小人知道了，以前雪字號一般只會從這裡收些鐵礦石或是鐵錠之類，這等於是給葉家送銀子，自然相安無事；從上個月月底開始，各處分號都有經營鐵貨、鐵器」
「原來如此！」周陽點了點頭，「葉家就認為，這是在和他們搶生意；還有，你們經營的鐵器，都是從海外運回來的精品，無論是質量還是價格，應該都比葉家更受歡迎吧？怪不得他們狗急跳牆動了手，看來這些日子，商鋪的生意不錯？」
「確實如此！」劉成明顯鬆了口氣，「大人見諒，小人一聽到是葉家出了手，就嚇得失了分寸，這才給您添了麻煩，其實只要搞清楚原因，此事不難解決。」
「哦？」這次輪到周陽驚訝了，「不知劉掌柜準備怎麼解決？」
「葉家動手，無非就是認為我們搶了生意。」劉成笑著說道，「那就消除誤會好了——小人已經三次從家裡的船隊接貨，知道我們自家的鐵器質量更好，偏偏價格還更低，只要我們運來之後，直接按照市價交給葉家，自然也就不再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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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成本低，就是按照市價出貨，也還有很大的賺頭；既然我們退了一步，換取葉家讓出些好處也是應該的，比如說，金陵那邊一直要求我這裡多收鐵礦石，而且不設上限，我們完全可以趁此機會要求葉家增加供應，還能壓低些價格。」
「果然是生意人的做法。」周陽略一觀察，發現趙家姐妹同樣認可，只能無奈搖頭，「你們吶，就沒想過葉家不答應怎麼辦？就算是答應了，這種妥協退讓的方式，萬一他們以後再玩手段，比你們降低鐵器價格，又提高礦石價格怎麼辦？」
「怎麼會？葉家也是做生意的，他們就不怕被同行恥笑嗎？」劉成脫口而出，但說完之後，自己就傻眼閉嘴。
「周大哥，對不起，小妹剛才也想著」趙麒英面露愧色，「不錯，葉家是開礦起家，真正成為公認的大冶第一家，恐怕連十年都沒有，之前還有不少對手，但都被他們先後除掉了，這裡面必然少不了腥風血雨，指望他們講規矩，恐怕」
「他們要是講規矩，也不會幹出圍攻砸店的事情了。」周陽冷冷一笑，「能夠幾十年干採礦、中間陸續打敗所有對手的，葉家怎麼可能幹淨的了？劉掌柜，我記得朝廷規制，這鐵礦開採，輪不到百姓插手吧？」
「這是自然，大冶山裡的鐵礦開採，至今已經延續了千年，從來都是私下開礦，朝廷名義上可不知道。」劉成毫不猶豫的搖頭，「葉家從來都是私采，不只是葉家，這裡絕大多數的礦山，都是本地大戶在開採，從不會讓朝廷經手。」
「更不會向朝廷交稅。」周陽冷冷一笑，「那就簡單了！」
「大人準備怎麼做？」不知道為什麼，劉成總覺得身上發冷。
「怎麼做？盜採礦山，還是鐵礦山，采出來的礦石總不會是堆著生鏽吧？肯定還有私下裡冶煉。」周陽表情冰冷，「鹽鐵為朝廷專營，此乃鐵律，葉家明知故犯，就算不是圖謀不軌，產出的鐵錠、鐵器，又有誰敢說不會流入不法之人手中？
如此罪行，本官身為朝廷千戶，守土有責，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葉家如此橫行霸道、魚肉鄉里，簡直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正國法，劉掌柜，你在大冶多年，想必知道不少葉家的不法之事，找幾個苦主出頭不難吧？」
「周大哥，恐怕不好說。」沒等一頭冷汗的劉成說話，趙麒英就已經搖了搖頭，「葉家動手一向狠辣，其實不只是葉家，小妹雖說沒能查到太深的東西，卻知道私礦之類生意一向喜歡斬草除根，勝了自然什麼都好，敗了就是」
「是是是！」劉成雞啄米一般點頭，「葉家的仇人不少，但活人不多，小人就算是費盡心機找出幾個，他們恐怕也沒膽子出面指證，麻煩倒是無所謂，萬一誤了大人的事情」
「你儘管去找，不用管我這裡。」周陽冷冷說道，「告訴那些苦主，什麼時候聽說了葉家滅門的消息，什麼時候才需要他們出頭指證，絕不會有任何麻煩！」
「啊？」劉成嚇得臉都白了。
「去吧，儘快把事情辦好，不要誤了本官的計劃。」周陽趕蒼蠅般擺手讓他滾蛋，這才轉頭向趙麒英說道，「剛才我忘了問，葉家在上面沒什麼關係吧？有沒有在朝廷為官的族人之類？」
「沒有！」趙麒英很乾脆的搖了搖頭，「葉家在外為官之人應該有，但位置不會太高，若不然以葉家的脾氣，早就傳的滿城風雨了；不過，葉家在此紮根幾百年，十幾代人傳到如今，早已枝繁葉茂，族人怕是過千。」
「希望他們比老子的鐵砂還多。」周陽冷冷一笑，「你打探一下葉家主要人物的行蹤，一家人就該齊齊整整，省得事後剩下哪個人，再給我們惹來麻煩；還有，劉成膽子小，就算不敢去葉家通風報信兒，恐怕也會對我剛才說的事情陽奉陰違，你安排幾個人催一催。」
「不用查了。」趙麒英搖了搖頭說道，「小妹如今雖說探不到太深的消息，但葉家歷來霸道，做了什麼恨不得全天下知道，自家勢力更是百般宣揚，想來是為了嚇住外人，目前的葉家家主」
「不重要。」周陽擺手打斷了他，「說一下葉家的位置、勢力以及可能會出現的幫手就好；還有，他們能夠如此橫行鄉里，想必在縣衙甚至府衙都有路子，必須速戰速決，防止出現打蛇不死之類問題。」
「葉家大院兒就在縣城南不足十里的葉家堡，主要族人也都在那裡。」趙麒英輕聲說道，「只要能解決這裡，哪怕是跑掉幾個幸運兒，葉家當初的仇人也不會放過他們，更不用擔心什麼幫手；至於劉掌柜那裡，小妹自會安排。」
「那就簡單了！」周陽冷冷一笑，「村匪村霸、涉黑團伙，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