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第604章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當今皇帝主政的時候,滿朝文武是盼著看似儒雅謙和、賢明聖德的太子奪了他老子的鳥位,好擺脫那個「刻薄寡恩」,動不動就要搞什麼新政變法的皇帝。

  可誰都沒想到,曾經那個禮賢下士的太子爺,監國之後,比他老子還要激進。

  朝中文武終於是看明白了,皇帝動不動「聖躬抱恙」,將朝政扔給太子,合著全是套路。

  「估計這會朝中的那些大臣應該都看明白了,陛下讓太子監國理政,任其放手施為,不僅僅是在鍛鍊儲君。萬一新政的某項措施出現疏漏,陛下就可以站出來來一句太子年少不懂事,諸位愛卿多多擔待……畢竟,他還是個孩子呀~」

  二十出頭的儲君,在朝中的這些老大人看來,可不就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嗎?

  黛玉捂嘴笑了起來,賈琮一邊說著自己的看法,一邊翻著火爐中的烤紅薯,讓其儘量烤的均勻些。

  大年初二的長洲侯府林家,林如海享受著難得的悠閒時刻,與女兒女婿討論昨日大朝會發生的事。

  屋外偶爾會傳來鞭炮的炸響,不知不覺間已是元祐十六年了。

  昨日大朝會二舅兄的一頓老拳,將革新派與守舊派的矛盾徹底挑到了明處。

  原本要射向革新派的箭,被這頓老拳打了個暈頭轉向,最終成了太子在新年第一天點燃的引線。

  「太子的手段的確稚嫩了些,但也正好,讓朝中反對新法的人不好開口。惹得小的,老的就會回來。相比太子,陛下殺起人來是絲毫不留情面的。」

  賈琮翻烤紅薯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了。

  好傢夥,四哥隱藏的夠深啊,連林大相爺都瞞過去了。

  事實上,皇帝老爺雖然被扣上了刻薄寡恩、喜怒無常的帽子,但他很少下狠手,畢竟是要顧全大局。

  反倒是看似溫文爾雅的太子爺,愣頭青一個,只要你犯了國法,絕對是該砍頭砍頭,該抄家抄家,絲毫不會留情面,更不懂什麼大局不大局。

  想當初,老聖人為這事不知給乖孫講過多少次,就是拗不過正義感爆棚的儲君。

  群臣看不出來這些,不過是因為皇帝老爺一直在替太子背鍋罷了。

  「寶玉那邊,你多操操心。蘭哥兒還小,二舅兄那就寶玉一個長成了,不能讓二房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他那些故事編的不錯,我覺得可以編成戲本子,讓人到處傳唱……」

  林如海現在也算是摸清了輿論戰的真正精髓,那就是下沉到基層去,拉近與百姓的距離,將百姓拉到自己這一邊。

  仕林?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像以往天子與士族、天子與士大夫共天下的時代,一去不復返了。

  賈琮將烤好的紅薯刨了出來,嘶哈嘶哈的開始剝皮,嘴中也沒閒著,拍起了老丈人的馬屁。

  「好主意,文字上的描述,老百姓不一定能看懂。若是改成戲本子,編成戲往各地去巡演,上至八十老婦,下至三歲稚童,都將是我們潛在的擁躉!」

  ……

  大朝會上的衝突,對於寶玉的影響很大。

  政老爺掄起了拳頭教李春秋等人好好做人,直接點燃了守舊派與榮國府的戰火。

  相比政老爺的老神在在,寶玉就不夠淡定。

  大過年的,小廝茗煙一直在府外蹲著,四處打聽有關寶二爺的消息。

  京城有不少小報在傳揚著有關寶玉的八卦,上面寫什麼的都用,包括寶玉早年前的「荒唐舊事」,好似寶玉是什麼十惡不赦之徒,恨不生啖其肉,飲其血,抽其筋,將其挫骨揚灰……

  寶玉到底還是個小年輕,當得知有人以他為原型,胡編亂造編出了各種荒唐故事時,他徹底坐不住了。

  「寶二哥拎著刀要幹嘛去?」

  賈琮一進門就看到寶玉拎著一柄儀刀,「殺氣騰騰」的往門外沖,身後還跟著拎著雞毛撣子、掃把、剪刀、錐子等物的丫鬟。

  「喲,這是帶著娘子軍去打仗?」

  哇哇哇哇~

  嘎吱一聲,湘雲抱著孩子站在了房門口,無奈的跟賈琮解釋道:「有人拿愛哥哥的身份編了畫本子,內容不堪入目,愛哥哥氣不過,這不是要去找人理論嗎?我攔也攔不住,這不就趕緊去找了你過來。」

  相比寶玉這愛上頭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的湘雲反倒是極其冷靜理智之人。

  賈琮憋著笑,搶過了寶玉手中的儀刀,又沖那群娘子軍擺擺手:「都趕緊散了去,大過年的,鬧什麼笑話!」

  「琮哥兒,伱也不幫我?」

  寶玉差點就哇一聲跟著他兒子哭了,委屈的像個孩子:「他們……他們……他們編的那些事,若只是罵我倒也罷了,他們在拿家中的姐妹說事,這讓我怎麼忍?」

  賈琮上前一步,攬住了寶玉的肩膀,硬拽著他往屋中走去。

  「他們能編故事,咱們為何不行?你這麼拿著刀去跟人『講道理』,只會讓人家抓住把柄。你以為人家為何會冒著被咱家打上門去的危險編這些故事?就是打著激怒咱家,最好能激怒了你我,帶人打上門去。這樣一來,咱們就從占理變為不占理了。」

  這話不算是為了安撫寶玉,至少在賈琮在聽到這事之後,心中的第一反應便是如此。

  輿論戰,最不怕的就是動用武力。

  這種不見血的戰爭,誰先動手誰就先輸了一半。

  賈琮嘴角微露不屑,論編故事,以我賈琮的頭腦風暴,再加上怡紅公子的那支筆,那些人就是聯手一起都不會是讓他們兄弟二人的對手。

  「寶二哥,我有個主意,你先聽一聽看怎麼樣……」

  「嗯?戲本子?什麼戲本子?」

  「嗯,對對,就是這種……最好能寫的再慘一點……」

  「琮哥兒,這樣寫有些不合情理啊。你看,嗜賭的爹、生病的媽、無能的哥哥呃……破碎的她……這也太過……太過誇張了些。」

  「這個你不用管,越這樣看得人越多。你要相信這種集合了家庭倫理、愛情官場、霸道……王爺、大女主戲的魅力……對對,這裡要再加進去一些悽美的詞彙描述……」

  「我寫,我寫!琮哥兒,你不要這麼興奮行不行?我害怕!」

  「不怕不怕,今天咱們哥倆就加個班,趕在天黑前寫出來,我讓人去排戲,最好能在三日後的大報恩寺廟會時上演!」

  「啊?排成戲?」

  寶玉被驚的筆差點掉落,壓根就沒注意到一旁已經完全陷入故事中,不斷抹眼淚的湘雲。

  賈琮伸手指了指旁邊,寶玉這才看到了手絹都徹底被淚水泡濕的妻子。

  只見賈琮微微一笑:「看到了吧,咱哥倆編出來的故事,可比那些人粗糙的手段高多了。等編成戲演上幾場,老百姓誰還會去看他們寫的破玩意……來來來,接著寫,寶二哥覺得在哪裡添些女主反抗禮教枷鎖的戲份比較好?要不要寫一段女主逃婚的戲碼?」

  ……

  正月十三,大報恩寺成了京中諸多百姓的遊玩之地。

  這些年國朝的新政令百姓手中有了更多的余錢,又逢晴空萬里,陽光碟機散了嚴寒,往大報恩寺的官道上不知聚集了多少車馬。

  寶玉頂著一對黑眼圈,斜靠在馬車中昏昏欲睡。

  「琮哥兒,你也太狠心了些,大過年的非要拉著愛哥哥熬夜。」

  湘雲對於此事怨氣滿滿,原想著借過年好好犒勞犒勞愛哥哥,不想賈琮每日都會將寶玉拉去書房,嘀嘀咕咕的編故事寫戲本,硬是從初三熬到了十三。

  「瞧這黑眼圈重的……」

  賈琮打了個哈欠,無語的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哎呀我的寶二奶奶,您要不要瞧瞧你弟弟我,我也有啊!」

  噗嗤~

  同在車廂中的黛玉忍不住笑出了聲,將手爐塞到了賈琮的手中,並將其腦瓜子扒拉了一下,讓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的寶二奶奶,你也別生琮哥兒的氣了。這不是為了趕時間嘛,今日的公演實在太重要,上元後的大朝會就是首戰,能不能打對手一個措手不及,就看今日了。」

  鏘鏘鏘鏘……

  「我的那個家呀,有那重男輕女的奶呀、嗜賭的爹呀、生病的媽呀,還有那無能的哥哥呀……」

  「可憐嬛兒我呀,七歲就得出來賺錢養家……」

  馬車還沒到山腳呢,就已經能聽到鑼鼓聲以及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雖是簡陋的擴音設備,可效果還是極為不錯的。

  賈琮四人只是隔著人群看了一小段,就已經看出來公演的效果極好。

  看戲的人群中有不乏憐香惜玉正義感爆棚的少年郎,在那個重男輕女的奶打罵女主時,差點就將手中卷著大蔥的煎餅砸在演員臉上去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寶玉捂著臉逃回了車上,催促車夫快逃……

  因為在第十八次虐主時,有人已經從大罵反派,轉而開始對編劇破口大罵起來,恨不得去榮國府抓住那位怡紅公子,用鞭子抽他讓他改戲本。

  等到四人「逃」進了大報恩寺的精舍中,寶玉這才後怕說道:「天吶,我到底寫了個什麼故事?」

  賈琮卻哈哈大笑起來,沖寶玉擠眉弄眼:「寶二哥現在明白虐主文的魅力了吧?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在所有畫本都在講大團圓完美故事的時候,越虐的故事,越吸引人。況且咱們寫這些戲,是為了揭露當下禮教森嚴之下,對天下百姓的壓迫與禁錮。相比男子,寶二哥筆下的女子越悽慘,越能調動人心……」

  鐵血沙場、才子佳人的故事已經爛大街了,寶玉執筆編寫的新戲《冥婚》,在大報恩寺廟會一戰成名,徹底讓京城的百姓開了眼。

  這部劇集合了虐戀愛情、家庭倫理、鬼怪懸疑等多種元素的新戲,在大報恩寺廟會整整唱了兩天,不用買票,公開義演。

  京城最具盛名的筆桿子怡紅公子編寫,京城最有名的角琪官帶領忠順王府戲班出演,就說吸引力大不大?

  賈琮四人在大報恩寺上完了香,登高望遠享受著悠閒時光時,京城就已經在醞釀著開年後的大戰了。

  ……

  上元夜,宮中照例賜宴群臣及各家官眷貴婦。

  因老太太這幾日身子不適,黛玉又要留下照看麒麟兒,賈琮也就向宮中告假,留在了府中。

  政老爺帶著侄子賈璉、兒子寶玉三人代表榮國府去往宮中赴宴,好巧不巧的,在路上遇到了幾位理學大儒。

  像是南派朱學魁首,剛剛從福建入京的泉州書院山長顧書寧,在看到馬車上的榮國府標誌時,當下就攔在了車前。

  政老爺是個尊老愛幼之人,更何況對方是久負盛名的儒學大家,一派宗師級人物,並不想跟其在宮宴前起什麼衝突。

  於是乎他就下了馬車,以晚輩之禮拜見。

  「顧老先生,不知您攔住晚輩馬車是何故?」

  「賈政、賈存周,你可還記得你儒門弟子的身份?」

  顧書寧的語氣很沖,賈璉的手都搭在腰間劍柄處了。

  政老爺也並不在意,而是再次一禮,盡顯溫文爾雅。

  「自是記得!晚輩從幼時啟蒙始,就一直恪守聖人之禮,學聖人之道,從無有一日懈怠。」

  哼!

  顧書寧聽完了賈政的回答,鼻間冷哼一聲,點了點頭後突然抬手指向了政老爺右手邊的寶玉:「既是我儒門弟子,為何汝之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毀我聖道根基,不斷的污衊我理學門徒,斷我理學之未來?」

  還別說,宗師級的大儒,一派魁首,哪怕看似垂垂老矣,亦是有極強的威壓,令寶玉感覺自己像是見到了當年他老子手中的大棍……

  正當政老爺皺眉打算反駁時,卻聽身後傳來了嘎吱嘎吱的馬車聲。

  「顧老頭好大的威風,你理學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內中多少蠅營狗苟,你比老夫更清楚。魏文正不在了,你是不是覺得你顧書寧又行了?也敢來京城撒野耍威風,真當老夫不存在?」

  月票推薦票

  今晚就先更到這裡,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