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家書抵萬金

  第568章 家書抵萬金

  百船競帆東渡,其壯觀之象便是賈琮心中都不由升起了豪邁之感。

  可惜無論是王子騰還是劉怡,都曾再三叮囑讓其不得登船隨行,只能目送薛、陳等五家武裝商船跟在天朝水師之後遠遠東去。

  征倭之戰在六月底進入了最後決戰,賈琮回到出雲城時,王子騰已經準備將中軍大營前移。

  國朝的武勛將帥基本上都保持了立國時就有的傳統,很少坐鎮後方,從不會在安全舒適之地指揮作戰。

  給我沖,與跟我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王子騰是個驕傲的人,哪怕李時遷又一次暴躁的警告他不宜太過操勞,可他依舊一意孤行,穿上了銀甲。

  「監軍使賈琮,本帥命你坐鎮出雲城,總掌前軍後勤事……」

  「節帥,末將身為監軍使,豈可留在後方?」

  賈琮的反對在王子騰這根本就不好使,他直接擺手制止了賈琮的抱怨,再次鄭重叮囑道:「論作詩,我不如你。打仗,你不如我。在戰陣上,伱差你二哥遠矣!大軍作戰,光靠勇往無前不畏生死的豪情是不夠的,身為一軍之主帥,未勝先慮敗,這才是合格的主帥該做的。你,就是本帥敢將大軍全部壓上的底氣!」

  王子騰的一番話,令賈琮無言可對。

  事實上這也是王子騰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安排,他謹慎了大半輩子,征倭怕是他此生最後一次領兵作戰了。

  此戰,只許勝不許敗。

  留賈琮在大後方,王子騰不但可以不需要考慮後勤線的安全,更可以在萬一出現的戰敗時,由賈琮這個善奇襲善守城的少年郎快速組織起第二道攻防線。

  賈琮見中堂其餘將領皆無人反對,只能抱拳應諾,沉悶的退了回去。

  王子騰在賈琮退下後,又一次下了第二道軍令。

  「前軍先鋒劉怡!」

  老二靖王劉怡站了出來,抱拳應道:「末將在!」

  「爾領前軍三萬,出但馬藩,自北向南橫掃,將京都北側所有倭人盡數驅趕至京都城外,不得有誤!」

  才給他三萬人馬?

  劉怡雖是不情不願,不過中軍大帳里可不是討價還價的地方,他只能抱拳領命,隨即退到一旁。

  此時的王子騰,根本看不出他前些日子的虛弱。

  一道道軍令從他口中發出,中堂里的十餘位大小將帥紛紛應諾領命。

  出雲城城門大開,中軍帥旗在親兵衛的護衛下緩緩出城。

  王子騰在臨行前還專門將賈琮喊到了一旁,再三叮囑:「我去後,大軍的後方全權交予你處置。若勝,你便可向朝中要人,文官也好,武將也罷,皆由你安排。若我敗了,出雲城剩下的五萬人由你統領,要打要走,你自己看著辦。」

  天朝往倭島前前後後派來了近十八萬人馬,加上高麗的僕從軍,共計二十五萬大軍。

  王子騰給賈琮留下的五萬沒有一個是老弱病殘,甚至連高麗人都沒有,全是禁軍精銳。

  老王也算是看明白了,想要真正征服倭島,並不是靠刀槍大炮,而是在殺戮過後的治理。

  賈琮的重要性,把他跟劉怡加起來都沒有這小子一人重要。

  「倭島上的男人,我不會給你留多少。無論軍民,我最多只會留下兩成。女子配予軍士,三代人內,倭人就不存在了。」

  留下這句話後,王子騰根本不等賈琮回應就催馬離開。

  賈琮張了張嘴,最後還是笑了笑,沖其搖了搖手,目送其慢慢消失在晨光中。

  倭島,不對,應該是大夏扶桑布政使司,只需要能生娃兒的女人就行。

  ……

  賈琮有條不紊的處理帥府的公務,除卻糧草軍械的調撥外,他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安民策以及各州府的治理上。

  倭人自先漢開始,就一直模仿中原王朝的制度。

  可惜小國寡民,眼見就那麼點,學的都是些半吊子,連耕種技術都差了天朝十八條正陽大街。

  賈琮不得不從往來客商中招募精通農學之人,高薪聘請其為技術員,在各個適合種植的州府內推廣最新的耕種技藝。

  然後又以扶桑布政使司的名義,收納流民,以工代賑,在已經納入天朝勢力範圍的地區興修水利,建造城池,為大戰結束後的治理打造基礎。

  七月初九,第一道捷報從京都城方向傳來。

  劉怡這傢伙簡直就是天生的殺神,在京都城以北不到五十里處,三萬對陣十萬倭人,硬是擊潰了倭人大軍的先頭部隊。

  根據信報所寫,先鋒軍陣斬兩萬,俘敵六萬,全部坑殺!

  隨捷報而來的,還有劉怡的一封信。

  他讓賈琮做好收納流民的準備,有近五萬的倭人婦孺將在月余內抵達出雲城。

  信中並未提及有男人,賈琮也不知道是被劉怡這廝屠了還是拉去當了炮灰。

  這一點,賈琮的興趣不大。

  不過此次征倭的大軍中,還有十餘萬單身漢呢。

  才五萬婦孺,除卻已婚老弱,分都不夠分。

  老二也太不給力了!

  「侯爺,京城來信。」

  親兵將一個匣子以及一個包袱送進書房,賈琮打開匣子一看,足足厚厚一沓信件。

  其最上一封,乃是赦大老爺龍飛鳳舞的字。

  「京城近日頗為熱鬧,陛下晉了你岳丈老子的官,他現在是國朝太傅,九成九要接了周相的位子……王仁這廝實在太不爭氣,最近又看上了一個戲子,為父應了你二嫂的請求,出錢打發了那個戲子,將王仁扔去了西山煤礦……你二哥來了信,說他在西邊一切安好……」

  赦大老爺的信,內容雜亂卻也詳細。

  嘮嘮叨叨好幾大章,大概將京城的局勢,還有家中的大小事都說給了賈琮聽。

  其中最令賈琮震驚的,還得屬岳丈大人的升官速度。

  「周老爺子竟然要退休?倒也是,人生七十古來稀,老倌也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了。」

  賈琮自言自語的感嘆,順手拿起了第二封信。

  「賈珍死了?」

  敬大老爺的信應該是所有信件中最薄的,只有一張紙,而且內容更是寥寥數語不到十句話。

  「三月初六,賈珍病故於金陵老宅,信至京城,我已命寶玉前往金陵處置其後事,汝勿念。」

  甚至都不提子侄守孝之事,也未提及讓遠在西邊的賈蓉回京,看來敬大老爺是打算冷處理了。

  下一封便是太子爺的親筆,內容很多,足足數十近百頁。

  其中朝堂近期局勢寫了二三十頁,針對皇帝老爺坑娃的吐槽三五頁,剩下的全是劉弘自己琢磨出來的新政想法,想要聽聽賈琮的意見。

  太子殿下監國的時間愈發久了,這位銳意進取的少年儲君,已經迫切的想要展現他的政治智慧。

  賈琮從信中的內容,品出了太子劉弘內心中的急切,以及他對很多朝臣的不滿。

  甚至便是內閣中的老好人,郭培貴郭老大人,劉弘都認為品德高尚,能力不足,魄力不夠。

  好傢夥,郭培貴年輕時那可是比誰都激進的變法派成員。

  昭武年間就提出了大夏版的青苗法、市易法,主張朝廷開設錢莊,以低息借貸予百姓,打擊民間的高利貸。

  也就是老大人經歷的多了,明白治大國如烹小鮮,激進的變法改革,很容易導致社稷動盪,得不償失。

  賈琮只好在回信中再三強調了變法要穩中求勝,萬萬不可操之過急……

  「四哥所說的新制銀票,去歲我便與戶部的同僚討論過。此事,四哥可找我岳父以及賀崇夫人薛氏……」

  「全面推行大夏公務吏員招考,此事此時不可行。朝廷革新官制之策尚未實施完成,吏員之事還得先放一放……」

  「新軍之事,四哥的考慮是對的。火器的成熟,已經代表了冷兵器的時代即將結束。工部火器坊那邊,四哥可以親自去找那些大匠聊聊,肯定會有不小的收穫……」

  「我感覺陛下已經在考慮什麼時候禪位於你了,四哥一定要好好跟著幾位老大人學習治國之道。特別是郭閣老,這位老大人可不簡單,當初他罵聖人的次數,一點都不比海公的次數少。明明是沒事就上摺子罵聖人,聖人當初還專門將其當作儲相培養,四哥就不好奇嗎?」

  「沒想到我就出了趟京,四哥就要有兒子了。那我這個當叔父的,一定要給大侄子尋個好寶貝當滿月禮……」

  還別說,大夏的這位儲君腦瓜子忒靈,他很敏銳的發現了當下天朝繁榮的商業已經到了瓶頸期。

  這個瓶頸,是愈發繁榮的商業活動,與落後的金融業之間的矛盾。

  簡單的說,就是貨幣流通的不便,無法滿足商業發展了。

  好在這件事賈琮很早之前就與林如海說過,並與寶釵這個商業奇才討論過銀行業以及紙幣的施行方法。

  這回徹底打下倭國,就算金子的產量不足,至少銀子的產量足以應對紙幣的發行了。

  想到這裡,賈琮又找來一張紙,提筆寫了自己有限的金融業知識。

  可惜他不是專業人士,除了眼界外,專業知識估計還沒寶釵高。

  算了,這件事就扔給太子爺自己去頭疼吧。

  至於針對皇帝老爺禪位的猜測,估計內閣那幾位大佬以及都督府的老帥都有猜到。

  與老聖人不同,皇帝老爺本就是趕鴨子上架坐上了龍椅,他的目標從始至終就不是享受那至高無上的權力。

  自元祐九年開始,兩年的時間內,皇帝老爺都翹班好幾次了,每一次都是將苦逼的太子殿下扔出去管事。

  與其說太子監國皇帝養病,還不如說皇帝老爺這是自己打棒子,讓兒子給朝臣甜棗吃。

  等皇帝老爺將滿朝文武都得罪差不多了,太子爺的威望就足以令滿朝臣服。

  到那個時候,新政的前期工作完成七七八八,一切步入正軌。

  皇帝老爺再來一個禪位的戲碼,儲君繼位,朝臣也就省了跟皇帝老爺相互看不對眼,可不就是皆大歡喜嗎?

  三五年內,大夏絕對會平穩的過渡到新君時代。

  「果然吶,四爺還是那個四爺,壓根就沒想過史書上會怎麼記載元祐皇帝。」

  元祐朝幾乎把讀書人得罪了大半,不說別的,曲阜孔家就是當今皇帝親自下旨給抄了的。

  還有打擊西林等學閥黨人,估計在這些人私下的筆墨中,元祐帝都快與焚書坑儒的始皇齊名了。

  賈琮苦笑一聲,算了,等他將來閒下來了,就去求個修史的活,專門給元祐朝寫官方歷史。

  怎麼說他也是六元文魁,相比那些狂野到沒邊的野史,後世子孫應該會更相信六元文魁寫的史書吧。

  接著就是林老爺的信,內容簡潔的跟敬大老爺差不多。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家裡很好,我升官了,你莫操心,安全回來。

  呃,這很林老爺。

  當初他在江南任職,都四面楚歌了,還給黛玉來信說一切安好。

  賈琮也不急給岳丈大人回信,而是拆開了幾乎與劉弘來信一樣厚的信封。

  黛玉在信的開頭附上了一首詩,其上字字皆是思念。

  「燈下裁衣寄遠人,漫拈針線倍傷神。

  愁多心緒牽成病,日久形容想未真。

  長短只依前日樣,窄寬猶記舊時身。

  知君命走紅塵外,勞碌於今瘦幾分。」

  賈琮打開了一旁的包袱,打開是兩件不算精美的武者勁裝,還有一件嶄新的官袍。

  其上橘貓不像以往那樣微眯雙眼,而是瞪大了銅鈴似的眼睛,目光炯炯注視前方。

  其腳下有碩鼠一二,利爪外露,霸氣十足。

  龍紋金線繡織,賈琮套在身上後,在鏡前自視,果然威風凜凜。

  「真是個俊俏的少年郎,怪不得人見人愛呀!」

  自誇一句後,賈琮哈哈大笑。

  他拿起信來繼續看了起來,黛玉的字跡無不是賞心悅目,令賈琮感覺耳邊就像能聽到她的吳音軟語。

  「那兩隻碩鼠是我在京畿巡視時,在廟中看到的。順義那邊有百姓立了御貓廟,其中供有一尊御貓神像,怒目圓睜,甚為威嚴。其爪下壓有碩鼠,廟祝說御貓青天,為百姓抓了不知多少碩鼠,神像自然應有體現。故而,我便照著描圖,繡到了衣服上……」

  「太子皇兄看了都說好,還給那廟賜了匾額……」

  「太子妃做主給皇兄納良娣兩人,其一是翰林院沈丘山學士之女,另一位出身百姓之家,乃匠戶之女……不過皇兄至今並未與之圓房,說是要等太子妃誕下嫡長子之後再說……」

  黛玉的信中內容與赦大老爺一樣繁雜,不過依如她的性格,條理清楚,從各個方面給賈琮講述了京城新近發生的所有事情。

  當然,信中至少有一半明里暗裡的表達著她對賈琮的思念。

  自打兩人幼時見面至今,還從未分開有如此長的時間。

  賈琮撫摸著那三件黛玉親自繡織的衣衫,好似在撫摸妻子光潔嫩滑的肌膚。

  許久,他才從思念中回神,提筆寫道:「黛娥吾妻,為夫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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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就先更到這裡,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