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是餓死的

  時間是在冬天

  地點是我親爸的大別墅的

  地下室里

  我死的時候

  手裡還緊緊地抱著半瓶的橙汁。

  我死的時候

  我的親爸還在海邊攬著我的後媽和他們的孩子

  吹著海風，哼著歌。

  十五天前

  他們小女兒，我的小妹。偷偷從冰箱裡拿了一瓶澄汁，喝了大半瓶。

  被大人看見後，小妹直接把剩下的半瓶子橙汁塞到我的手上，唯唯諾諾地說，「是姐姐讓我喝的。」

  後媽手裡拿著掃帚對我又是打又是罵。

  「你不知道月月不能喝飲料嗎？喝了飲料就會拉肚子。」

  月月，他們的唯一的女兒，此刻已經捂著肚子往廁所跑了。

  爸爸回來什麼也不說，也不打我，也不問我，直接把我關在了地下室里。

  「你好好反思你的行為。」

  我緊緊地抱著剩下的那半瓶子的橙汁，委屈地叫媽媽。

  「媽媽，你在哪裡？我想你了。」

  我餓著睡了過去，迷迷糊糊地聽到了車子啟動和駛離的聲音。

  而我已經徹底被他們遺忘在了地下室里。

  又餓，又冷，又渴。

  我堅持了很多天，他們始終沒有回來。

  我實在等不到他們來了。迷迷糊糊地在天空中看見我太奶了。

  是她老人家來接我了。

  我一頭栽倒在地，再沒有醒來。

  手裡還抱著剩了半瓶子的橙汁。

  餓死，渴死，我也絕不喝那橙汁半口。

  那是我最後的倔強和尊嚴。

  親爸和後媽回來了

  看到了渾身腐爛發臭的我，我甚至可以清楚地描繪出他們的吃驚。

  「她怎麼在裡面，不是去找她親媽了嗎？」

  「該死，竟然把她鎖地下室里了。」

  他們的吵嚷在空氣中迴響。

  他們誰也不痛苦，直接叫來了火化車。

  捏著鼻子，就把我弄到火化場火化了。

  「這個廢物，白長了憨大個，死了。」

  在他們眼裡，我是廢物，是憨大個。

  是……個死人。

  唯獨沒有提起我是他的女兒。

  他們把我這個死人的骨灰，扔在了馬路上的垃圾桶里。

  後媽的意思是「這么小的孩子，死在家裡，晦氣，不應該把骨灰放在家裡。」

  垃圾桶是我最好的歸宿。

  我的靈魂在天上飄了很久很久，後來被一個叫后羿的男子射太陽的時候不小心射中了。

  靈魂開始飄落翻轉再飄落在翻轉，在飄落，在翻轉，就像落葉一般，落在了一艘豪華氣派的花船上。

  落在了一具美麗的身體上。這具身體被五花大綁的捆著。

  我想那應該不是我的身體了，我的身體已經被火化了。

  我親眼所見我的親爸走出火化場，親手把我的骨灰連帶骨灰盒一起扔進垃圾桶的。

  還嚇瘋了一個正在垃圾桶邊撿飲料瓶子的老奶奶他圍著垃圾桶跑了好幾圈。

  「不得了了，我見了死人了。」

  我一邊嘲諷那老奶奶竟然這麼迷信，一邊嘲笑我自己的人生。

  在不缺衣少食的年代，我竟然會被餓死。

  也許我喝了那半瓶子橙汁，每天喝半小口，也不至於餓死我。這該死的原則心。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花船的小房間。

  那個小房間古里古氣的，面積不大，設施倒也齊全，有床有桌。

  有凳子。

  床和桌也都是古里古氣的，不像是現代的東西。

  我想我大抵是穿越了。

  桌子上還有已經冰涼的飯菜。沒有任何熱氣。

  我的雙手被綁雙腳也被綁。

  身體可以往前蠕動。就像蠶一樣蠕動。

  我蠕動到房門口，企圖去打開房門準備問問，這是哪裡。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個老女人和一個小女孩的對話。

  「小紅，那史湘雲吃了飯菜沒有。」

  史湘雲？

  腦子裡快速呈現出一個美麗的機靈的、活潑的、可愛的、俏皮的、女子形象。

  她便是紅樓里的史湘雲。

  史湘雲自幼是個孤兒，還在襁褓之中，父母就死了。

  是叔叔嬸嬸把她撫養長大。

  她是賈母的外侄孫女，經常去賈府小住。

  性格很是直爽。

  史湘雲的結局卻悲慘。

  史家被抄家以後，史湘雲被賣到花船成了船妓。

  而我正好在船上，我已經聽到了窗戶外邊海浪的聲音。

  我成了史湘雲，那個美麗的女孩。

  窗戶開著，如果我翻身出去，說不定就可以跳入海里，然後，自救。

  從此過上自由生活。

  以我從小就在鄉間小河裡游泳的本事，這點難不倒我。

  難倒我的是捆在我身上的繩子。

  外面又想起來那個老女人的聲音。

  「小紅，你杵在那裡做什麼？花錢把你買來，就是看你杵著的嗎？」

  「回媽媽，史姐姐還是不肯吃。都已經三天了。他如果再這樣下去，怕是要餓死了。」

  那個叫小紅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我可以清楚的聽到那個媽媽拍桌子的聲音，甚至還可以聽到桌子上杯子落到地上的聲音。

  「那可不行，那死丫頭是我花大錢買來的，他要是死了，我的損失可就太大了。小紅無論如何你也要給她餵進去，只要她活著就會有接客的希望。」

  「可是可是史姐姐真的很倔強，她寧願餓死也不接客呀。」

  啪，一聲清脆的打臉聲，應該是那媽媽打了小紅，緊接著又是一頓謾罵。

  「沒用的東西連這都做不好，我養你幹什麼，滾開，我親自去，我還就不信了，我治不了她。」

  哐當

  門被重重推開。

  我看向那門口。

  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雙手叉腰。

  滿是皺褶的臉上全是憤怒。

  我想，如果想要逃離這裡，得先把這個媽媽哄開心了。

  我揮手朝她打招呼。

  「嘿，你好。」

  那媽媽頓時被我的行為弄懵了。

  她杵在那裡，有點像犯了錯對我小孩子。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甜甜地叫了一聲，「媽媽好。」

  嘴巴甜可能對女人沒什麼用，但是關鍵時刻可以自救。

  她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來，嗯了一聲。

  「小紅說你不吃飯，我來看看。」

  「沒有呀，媽媽，我不過是剛才不餓，所以不想吃，現在我已經餓了，我要吃飯了。麻煩媽媽幫我解開繩子，不然，我沒法吃飯呢。」

  那媽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若給你解開繩子，你若是跑了，我豈不就虧大發了？」

  「你放心，媽媽，既然我來了，就沒有離開的理由。」

  我先編幾句瞎話騙騙她。

  那媽媽見我一點都不膽怯。

  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眼睛卻從未從我的身上離開半步。

  她拍打一下身上的灰塵，問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這是故意試探我呢。

  我自然是知道這裡是花船，外面的男人女人喝酒吵鬧的聲音已經傳來，船上的女子們已經上工。

  我脫口而出，「這裡是花船，人們尋花問柳的地方。」

  「知道就好，別讓別人以為是我欺負了你了。你好，我是這划船的老鴇，你可以叫我媽媽，也可以叫我柳姨。干我們這個行當，就是要放下以前的姿態，好好給我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