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省親的原由

  而且我年紀小,第一件就是壓不住眾人,難怪她們不把我當回事。更好笑的是,府里蓉兒嫂子突然去世後,珍大哥一次次在太太面前懇求,非要我幫他一陣子。我再三推脫,但太太堅持不同意,我只好答應。結果,我把事情弄得一團糟,真是不成體統。到現在,珍大哥還後悔抱怨呢。你來了正好,明天你見到他,幫我解釋一下,就說因為我年紀小,沒經歷過什麼世面,是他錯信我了。」

  正說著話,外面有說話聲傳來,鳳姐問:「誰在外頭?」平兒進來說:「是姨太太那邊讓香菱過來問我個事兒,我已經回復了,讓她回去了。」賈璉笑說:「剛巧,我剛才去見姨媽時,不小心和一個小媳婦撞上了,長的那叫一個標緻。我還懷疑不是我們家的人,一問姨媽才知道,原來就是之前買來的那個小丫頭,叫香菱,做了薛大傻子的妾,人也越髮漂亮了。薛大傻子真是玷污了她。」鳳姐說:「噯!去了蘇杭一趟,也應該見了些世面吧。怎麼還是這樣貪心不足。你要是喜歡,用平兒去換她怎麼樣?薛老大也是個不知足的,這一年來為了得到香菱,跟姨媽不知道鬧了多少彆扭。其實,姨媽看中香菱不只是因為長得好,更因為她性格溫柔、文靜,很多正經主子小姐都比不上。所以,才鄭重其事地辦了酒席,讓她做了妾。結果沒半個月,薛老大就對她失去了興趣,我倒是覺得挺可惜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小廝來報:「老爺在書房等著二爺呢。」賈璉一聽,連忙整理衣服出去了。

  鳳姐問平兒:「剛才姨媽派香菱來有什麼事嗎?」平兒笑著解釋:「哪有香菱來,我是借她編了個理由。其實是旺兒媳婦,現在越來越沒分寸了。」接著,平兒靠近鳳姐,小聲說:「奶奶放貸的利息錢,早不給晚不給,偏偏二爺在家的時候送來了。幸好我在堂屋遇到,不然她直接進來給了,二爺要是問起這是什麼錢,奶奶肯定不會瞞著二爺,只能說實話。二爺那個人,恨不得連油鍋里的錢都要撈出來花,他要是知道奶奶有私房錢,肯定會想方設法花掉的。所以我趕緊先把錢接過來,還數落了她幾句。沒想到奶奶聽見了問起來,我就隨口說香菱來了。」鳳姐聽後笑起來:「我還在想,姨媽明知你二爺在家,怎麼會突然派個貼身丫鬟來呢?原來是你這機靈鬼在搗鬼。」

  賈璉走進來後,鳳姐讓人擺上了飯菜,兩人面對面坐下。雖然鳳姐是個海量的,也不敢多喝,主要還是陪賈璉。不久,賈璉的奶媽趙嬤嬤來了,賈璉和鳳姐連忙請她喝酒,還請她坐到炕上去。趙嬤嬤堅持不坐炕,於是平兒在炕邊放了個一個凳子,一個小腳踏,趙嬤嬤便坐在了腳踏上。賈璉挑了兩盤菜放到凳子上給她。鳳姐說:「那些菜媽媽咬不動,別咯了她的牙。」然後對平兒說:「早上我說那火腿燉肘子燉得很爛,正好給媽媽吃,你怎麼沒讓人熱一熱端來呢?」接著又對趙嬤嬤說:「媽媽,您也試試兒子帶回來的惠泉酒吧。」

  趙嬤嬤說:「我喝呢,奶奶也來一杯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不喝多就行。其實,我不是特意來喝酒的,是有件正事想請奶奶放在心上,能幫幫我。我們家這璉爺,說話雖好聽,可一到關鍵時刻就忘了我們這些下人。還好我從小把他奶大,現在我老了,我那兩個兒子,希望璉爺關照他們一下,別人也不敢有什麼意見。我之前已經多次拜託過爺,您當時答應得好好的,但到現在也沒見動靜。現在家裡又有這麼一件大喜事,肯定需要人手幫忙。所以我覺得直接跟奶奶說比較靠譜,要是指望爺,我怕是要餓肚子了。」

  鳳姐笑著對趙嬤嬤說:「媽媽放心,那兩個奶哥哥的事就交給我吧。你從小奶的兒子,還不了解他的脾氣?沒事總去照顧那些不怎麼相干的人。放著兩個奶哥哥,哪一個不比外人強?你多關心照顧他們,誰敢反對呢?何必讓外人白白占了便宜——當然,我說外人也不對,我們看著是外人,他看著卻是內人。」

  這話說的滿屋子的人都笑了。趙嬤嬤也笑個不停,邊笑邊念叨:「真是老天開眼了。說到內外之分,我們璉爺只是心腸軟,經不起別人懇求兩句而已。」

  鳳姐接著笑說:「沒錯,因為把內人當自家人,所以才心軟;而在我們這些家裡人面前,他可強硬得很!」

  趙嬤嬤笑得更歡了:「奶奶說話有真性情,我高興,再來一杯酒!以後有奶奶做主,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賈璉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邊喝酒邊說:「瞎扯。」然後他又說:「快拿飯來,吃完我得去珍大爺那兒商量事。」鳳姐道:「可是別耽誤了正事。剛才老爺叫你做什麼?」賈璉回答:「是為了準備省親的事。」鳳姐連忙問:「省親的事定下來了?」賈璉笑著答:「雖然不是完全確定,但也差不多了。」鳳姐笑道:「真是皇恩浩蕩。以前只在書里戲裡見過,從沒想過真會發生。」趙嬤嬤跟著說:「對啊,我也是老糊塗了。我聽見全家上上下下議論這麼久,一會兒說省親,一會兒又沒動靜,我都搞不清怎麼回事了。現在又提省親,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賈璉說:「當今皇上重視民心,認為世上最重要的事莫過於『孝順』。不管是富人還是窮人,對父母孩子的愛都是一樣的。皇上覺得自己每天侍奉太上皇和皇太后,還是不夠孝順。他看到宮裡的嬪妃們好久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心裡一定很想家。孩子們想念父母是自然的,而父母在家如果總想著孩子卻見不到,可能會因此生病,甚至去世。這都是因為皇宮的規定,阻擋了他們享受家庭歡樂,實在不好。所以,皇上跟太上皇和皇太后商量後決定,每個月逢二六日期,讓這些嬪妃的家人進宮探望,好讓他們團聚。太皇上和皇太后非常高興,高度讚揚了當今皇帝的孝順和仁愛,認為他遵循天理,體察萬物。因此,這兩位長輩決定做出特別安排。他們知道,皇室家族成員進宮時,往往受限於國家規矩,連母女間的情感交流都可能不夠自在。為了讓大家能更好地享受家庭溫情,展現親情中最真摯的一面,他們特別下令,允許除了原本規定的日子外,凡是家中有足夠寬敞和安全住所的皇親國戚,都可以申請讓皇室成員回到娘家府邸。稍稍享受一下骨肉親情和天倫之樂。這個命令一出,大家都非常興奮和感激。現在,周貴人的父親已經在家中開始修建迎接皇室訪問的專用庭院了。還有吳貴妃的父親吳天祐,也在城外尋找合適的地點準備迎接。這不就說明省親的可能性極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