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榮寧二府事務忙,王熙鳳運籌帷幄顯神通

  這一天正好是五七的第五天,和尚們正在超度亡魂、打破地獄之門,並點亮燈火指引往生之路,還請地藏王菩薩出席,搭建金橋,掛起幢幡。

  道士們則在呈遞文書,向三清尊神致敬,並向玉皇大帝祈拜。

  僧侶們進行著上香、超度餓鬼和念水懺經文的儀式,以示對死者的哀悼和超度。

  另外,13位尼姑穿著繡花衣裳,腳踏紅鞋,在靈柩前默默念誦接引靈魂往生的咒語,整個場面非常熱鬧。

  鳳姐知道今天家裡會來很多客人,所以她決定在家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4點整,平兒就叫她起床梳洗。等她打扮整齊,換了衣服,洗手後,喝了點牛奶粳米粥,漱完口,時間已經到6:30了。來旺媳婦和其它僕人早已準備好在等候。鳳姐走出客廳,上了一輛裝有兩盞明亮角燈、並顯著寫著「榮國府」三個大字的車,然後緩緩前往寧國府。

  大門上掛著明亮的燈籠,兩邊也是一樣的裝飾燈,亮得像白天一樣。穿著喪服的僕人們站在兩邊。車被引到正門,小廝們退下後,一些婦女上前掀開車簾。鳳姐下車後,一邊扶著豐兒,一邊由兩個婦女打著燈籠遮光,大家一起簇擁著她進入。寧府的媳婦們迎上來行禮。鳳姐慢慢走到會芳園的登仙閣靈堂前,一看到棺材,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院子裡有許多小廝在等待,準備燒紙。鳳姐說了一句:「上茶,燒紙。」緊接著,鑼聲響起來,音樂奏起,有人搬來一把大椅子放在靈前,鳳姐坐下後,開始大聲痛哭。這時,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聽到鳳姐哭聲,也都跟著哭起來。不久,賈珍和尤氏派人來勸慰,鳳姐這才停止哭泣。

  來旺媳婦獻上茶水鳳姐漱口後,才站起來,告別了家族中的客人,走進了抱廈廳內。她開始點名,發現所有該到的人都已經到了,只差一個負責迎送婚禮賓客的人還沒到。於是,她讓人馬上去傳喚那個人。那人一被叫來,滿臉緊張與慚愧。鳳姐冷笑說:「原來是你耽誤了事情!你平時挺有面子的,所以不聽我的吩咐,對吧?」那人忙解釋:「我每天都早早來,就今天早上醒來覺得還早,不小心又睡過頭了,就遲到了。求奶奶原諒我這次吧。」正說著,榮國府的王興媳婦往裡探頭。

  鳳姐沒有立刻處理那個人,而是先問:「王興的媳婦來幹什麼?」王興媳婦也急於完成工作,趕緊回答說:「我來領牌子拿線,給車和轎子掛網裝飾用。」說著,她遞上了一個帖子。鳳姐讓彩明讀出來,內容是:「大轎兩頂、小轎四頂、車四輛,總共需要各種大小的網繩若干根,以及珍珠線若干斤。」鳳姐核對了數量,確認無誤後,吩咐彩明記錄下來,並取出榮國府的憑證扔給她。王興的媳婦隨後就離開了。

  鳳姐正要開口,這時榮國府的四個管事人員進來了,他們是要領取物品的牌子來的。鳳姐讓彩明拿了單子來念,聽完有四樣東西。她指出了其中兩樣,說:「這兩樣算錯了,重新核對清楚再來拿。」然後把單子扔給了他們。那兩人失望地離開了。

  鳳姐看到張材家的在旁邊,就問她:「你來有什麼事情嗎?」張材家的趕緊拿出一張單子回答說:「剛剛車轎的裝飾做好了,需要領取給裁縫的工錢。」鳳姐收下單子,讓彩明記錄下來。等到王興家的交了牌子,確認買辦那邊的錢款無誤後,才讓張材家的去領錢。接著,鳳姐讓人念下一個單子,是關於寶玉外書房裝修完成,需要支付購買紙張和裝裱的費用。鳳姐聽後,吩咐收下這個單子登記好。等張材家的結清上一筆款項後,再把這筆費用的單子發出去處理。

  處理完這些鳳姐才說道:「明天他又睡過頭,後天我又睡過頭,那以後這裡不就亂套了?我本想原諒你,但萬一這次寬鬆了,以後別人就更難管。還是現在就給個教訓好。」說完,她板起臉,命令道:「拉出去,打20板子!」同時扔出寧國府的令牌:「去告訴來升,扣他一個月的工資和口糧!」大家見鳳姐生氣了,都不敢耽誤,該拉人的趕緊拉人,傳達命令的連忙去傳話。那人被不由分說地拖出去打了20板,還得回來磕頭謝罪。鳳姐接著說:「明天再犯,就是40板,後天就是60板,誰要是不怕打,儘管繼續犯錯!」說完,她下令:「都散了吧。」

  外面的人聽說後,都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了。這時,寧國府和榮國府的管理人員忙著交接工作,人來人往的。那個被打的人無地自容也悄悄離開了,大家這才意識到王熙鳳的厲害。從此以後,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偷懶,認真做好自己的工作,確保不出差錯。其他的事就不多說了。

  現在說寶玉因為看見人多,擔心秦鍾受了冷落,就悄悄和秦鍾商量,想去鳳姐那裡坐坐。秦鍾說:「她事情多,而且不喜歡別人打擾,我們去了,她肯定嫌煩。」寶玉卻不以為然,說:「她怎麼會煩我們呢,沒關係的,跟我來就是了。」說完,寶玉拉著秦鍾直接進了抱廈廳內。鳳姐正吃著飯,看到他們進來,笑著打趣:「你們這兩個長腿的,快來吧。」寶玉回答說:「我們已經吃過啦。」鳳姐問:「是在外面吃的,還是在老太太那裡吃的?」寶玉說:「跟那些渾人吃什麼,我們是和老太太一起吃了來的。」然後,兩人就坐了下來。

  鳳姐吃完飯後,有個寧國府的管事媳婦過來領牌子,是要領取香和燈。鳳姐笑著打趣說:「我猜你們今天會來領的,可是一直沒見人,還以為你們給忘了呢。現在終於來了,要是真忘了,那得你們得自己負責了,剩下的都便宜了我。」 媳婦笑著說:「我剛才忘了,剛想起來。要是再晚一點,就領不到了。」說完,她就拿著牌子走了。

  秦鍾看著她們登記交牌,笑著問:「你們兩家都用一樣的牌子,要是有人私下做了個假的,領了錢就跑,怎麼辦?」鳳姐笑著回答:「照你這麼說,那還得了,豈不是沒法管了。」寶玉好奇地問:「為什麼我們家沒人去領牌子做東西呢?」

  鳳姐說:「人家來領的時候,你還在夢鄉里呢。我倒想問問你,你們這晚課什麼時候開始讀呢?」寶玉迫不及待地說:「恨不得現在就開始,但他們還沒把書房整理好,我也沒辦法。」鳳姐打趣道:「你求求我,保管就快了。」寶玉便說:「你快也沒用,他們幹完了就有了。」鳳姐笑著說:「就算他們想做事,也得我給批准才行,不給批准他們啥也幹不了。」寶玉一聽,急忙湊近拽著鳳姐胳膊,央求道:「好姐姐,給我批准吧,讓他們要東西去。」鳳姐回答:「我累得渾身疼,哪經得起再折騰。放心吧,今天剛領了壁紙去,他們該要的還能等著不要,可不傻了?」寶玉還是不信,鳳姐就讓彩明拿出記錄本給寶玉看。

  正在玩鬧時,有人通報:「從蘇州回來的昭兒到了。」鳳姐趕緊讓人叫他進來。昭兒行禮請安後,鳳姐直接問:「你回來有什麼事?」昭兒回答:「是二爺讓我回來的。林姑娘的爸爸在九月初三日上午10點左右去世了。二爺帶著林姑娘去蘇州送她父親的靈柩,計劃年底前回來。二爺讓我來給老太太報個信,問問她的意見,同時也看看家裡情況怎麼樣,還需要帶些冬衣過去。」

  鳳姐接著問:「你見過別人了沒有 ?」昭兒說:「都已經見過了。」說完,他就匆忙離開了。鳳姐轉向寶玉,笑著說:「看樣子,你林妹妹得在我們家長住了。」寶玉感嘆道:「不得了,想想這幾天她不知道哭成什麼樣了。」說著,寶玉皺著眉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鳳姐看到昭兒回來,本想馬上問清楚賈璉的情況,但因為周圍人多,不便細談,所以心裡一直掛著這件事。她想立刻回家去詢問,但手頭工作太多,怕自己離開會耽誤事,還可能惹人非議。只好等到晚上回到家,才叫昭兒進來,詳細詢問路上的情況和賈璉的安好。之後,她連忙和平兒一起收拾厚衣服,仔細檢查要打包的物品,邊收拾邊回想是否有什麼遺漏的東西,全都整理好交給昭兒。鳳姐還特別叮嚀昭兒:「在外面要機靈點兒,好好照顧二爺,別讓他生氣;記得勸他少喝酒,別讓他接觸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不然回來就打斷你的腿。」等話。匆忙收拾完,已經快到凌晨3點了,雖然躺下卻睡不踏實,天很快就亮了。鳳姐急忙梳洗完畢,趕往寧府。

  賈珍知道葬禮臨近,他親自乘車去了鐵檻寺,隨行的還有陰陽司負責喪葬儀式的工作人員。去那裡查看安放逝者靈柩的地方。賈珍仔細叮囑寺廟的住持色空和尚,要他準備好全新的祭奠布置,並邀請多位有名望的僧人,以便在迎接靈柩時進行法事。色空和尚隨即準備了晚餐。賈珍也沒心情吃飯。天色已晚,無法返回城內,他便在寺里找了個清淨的房間簡單休息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