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劉姥姥辭行u002F賈母看病

  鳳姐聽了很開心,連忙道謝,笑著說:「只保佑她能如你所說就好了。」然後她叫來平兒,吩咐道:「明天咱們有事要忙,可能沒時間。你這會兒抽空把給姥姥準備的東西收拾好,她明早走的時候就不用再收拾了。」劉姥姥連忙推辭:「不敢多破費了。已經叨擾了好幾天了,再拿東西走,我這心裡實在過意不去。」鳳姐兒說:「也沒什麼,都是一些平常的東西。好壞不論,你帶回去,鄰居們看了也覺得熱鬧,畢竟來城裡一趟也不容易。」這時,平兒過來對劉姥姥說:「姥姥,過來這邊看看。」

  劉姥姥急忙跟著平兒來到另一個房間,看到炕上有一半地方堆滿了東西。平兒一件件指給她看,說:

  「這是你昨天要的青紗布料一匹,奶奶另外送了你一個月白色實地面紗做里襯。

  這兩個柞蠶絲綢,做上衣裙子都好。

  這包袱是兩匹綢緞,可以做過年的新衣服穿。

  這個盒子裡是宮裡做的各種點心,有你吃過的,也有你沒吃過的,拿出來招待客人比外面買的好。

  這兩個口袋,是你來的時候裝瓜果子用過的,現在一個裡頭裝了兩斗皇宮裡種的優質大米,煮粥特別香;另一個裝的是園子裡種的水果和各種乾果。

  這包是八兩銀子,都是我們奶奶給的。

  這兩包每包有五十兩銀子,一共是一百兩,是太太給的,讓你做點小買賣,或者買幾畝地,以後就不用到處求親戚靠朋友了。」

  說完又小聲笑著說:「這兩件上衣、兩條裙子,還有四塊頭巾和一包絨線,是我送給姥姥的。雖然衣服是舊的,但我也沒怎麼穿過,你要是嫌棄,我就不敢送了。」

  平兒每說一句話,劉姥姥就念一聲「佛」,已經念了幾千聲佛了。又見平兒也送她這些東西,還這麼謙遜,劉姥姥連忙說:「姑娘說的哪裡話?這麼好的東西我還嫌棄!就算我有錢,也沒地方買這樣的衣服啊。不過我確實不好意思,收下吧,怕不合適;不收呢,又怕辜負了姑娘的心。」平兒笑著說:「別說外話,咱們都是自己人,我才這樣。你就放心收下吧,我還要和你要東西呢。等到了年底,你把你們曬的灰灰菜乾兒、豇豆乾、扁豆乾、茄子干、葫蘆條幹這些乾菜帶來些,我們這裡上上下下都愛吃。只要這個,別的一概不要,別罔費了心。」劉姥姥千恩萬謝的答應了。

  平兒接著說:「你儘管去睡覺,我幫你整理好,就放在這裡。明天一早,我會安排小廝們雇輛車裝好,不用你費一點心。」劉姥姥更加感激,又去向鳳姐兒千恩萬謝的辭行,然後在賈母那邊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她梳洗完畢,就準備告別了。

  因為賈母身體不適,大家都過來請安,並且派人去請醫生。不久,婆子回話說醫生到了。老嬤嬤請賈母進到帘子後面坐。賈母說:「我也老了,沒必要這麼講究,還怕見人不成!不用掛帘子,就這樣看診吧。」婆子們聽了,就拿來一張小桌子,放上一個小枕頭,派人請醫生進來。

  不一會兒,賈珍、賈璉、賈蓉三人帶著王太醫前來。王太醫不敢走中間的甬路,只走旁邊的台階,跟著賈珍走到台階上。已經有兩個婆子在門的兩側拉開帘子,另外兩個婆子在前引導他們進去,又看見寶玉迎了出來。進來看見賈母穿著一件青色帶珠子裝飾的羊皮外套,正坐在床邊。她身邊有四個還沒梳髮髻的小丫鬟,手裡拿著蒼蠅拍子和漱口杯等物品。此外,還有大約五六個老嬤嬤像雁陣一樣有序地站在兩側,可以隱約看到碧紗櫥後有許多穿著鮮艷、頭戴珠寶的人。王太醫見此情景更不敢抬頭,連忙上來請安。

  賈母看到他穿著六品官服,就知道他是御醫了,便笑著問:「供奉好?」接著問賈珍:「這位供奉貴姓?」賈珍趕忙回答說:「姓王。」賈母說:「以前太醫院的院長王君效,把脈很厲害的。」王太醫聽後,忙躬身低頭微笑著回答:「那是晚晚生家的叔祖父。」賈母一聽,笑道:「原來是這樣,咱們兩家算是世交了。」邊說邊慢慢把手放到小枕頭上。一旁的老嬤嬤連忙端來一個小凳子放在小桌的斜前方。王太醫半跪著坐在凳子上,歪著頭仔細號脈好半天,又診另一隻手,然後急忙彎腰低頭退出房間。賈母笑著說:「辛苦了。珍兒,請大夫去喝杯茶歇歇。」

  賈珍和賈璉連忙答應了幾聲「是」,然後領著王太醫來到外書房。王太醫解釋道:「太夫人的身體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稍微受了點風寒。其實不必吃藥,只要飲食上注意些,吃得清淡點,注意保暖,很快就會好了。先寫個方子留下,如果老人家願意吃藥,就照方抓藥煎一副吃;如果不想吃,也不強求。」說完,王太醫喝了口茶,就寫下了藥方。

  正要離開時,奶媽抱著大姐兒過來了,笑著說:「王老爺,也看看我們大姐兒吧。」王太醫立刻站起來,由奶媽抱著,小心地用左手托著大姐兒的手,右手號脈,又摸了摸她的頭,還讓大姐兒伸出舌頭來看。看完笑著說:「姐兒又要罵我了,只要讓她清清淨淨地餓上兩頓就好了。不用喝煎藥,我送丸藥過來,臨睡前用薑湯化開服用就行了。」說完,王大夫便告辭離去。

  賈珍等人把藥方交給賈母並說明了情況後,就放下藥方出去了。這時候,王夫人、李紈、鳳姐兒和寶釵姐妹等人見大夫走了,便從碧紗櫥後出來。王夫人短暫坐了一下,也回自己房間去了。

  劉姥姥看沒什麼事了,才上來向賈母告辭。賈母說:「有空再來玩。」接著叫鴛鴦過來,吩咐道:「好好送劉姥姥出門,我身體不舒服,就不送了。」劉姥姥謝過賈母,再次行禮告別,然後和鴛鴦一起出來。

  到了下人房間裡,鴛鴦指著炕上的一個包裹對劉姥姥說:

  「這裡是幾件老太太的衣服,都是以前過生日時大家送的衣服,老太太從來不穿別人做的衣服,一直放著怪可惜的,都是一次也沒有穿過的。昨天讓我挑兩套兒送給你,你可以送人或者自己家用,別見笑就行。

  這兒還有一個盒子,裝的是你要的點心。

  這個包裹里是你之前提過的藥:有梅花點舌丹,紫金錠,活絡丹,催生保命丹,每一樣都用一張方子包著,然後總包在一個包裡頭。

  這兩個荷包你拿著玩吧。」

  鴛鴦邊說邊解開荷包繩,拿出兩個寓意「必定如意」的錁子,給劉姥姥看,笑著又說:「荷包你拿走,這個留給我吧。」劉姥姥已經非常驚喜,早又念了幾千聲佛。聽見鴛鴦這麼說,便說道:「姑娘只管留下吧。」鴛鴦看她當真了,又給她裝進去,笑著說:「哄你玩的,我還有很多呢,留著過年給小孩吧。」

  這時,一個小丫頭拿來一個成窯茶盅給劉姥姥,說:「這是寶二爺給你的。」劉姥姥說:「我這是哪一世修來的福氣。」說著便接過來。

  鴛鴦說:「前天我讓你洗澡,換的衣服是我的,你要是不嫌棄,我這還有幾件,也送給你吧。」劉姥姥又連忙道謝。鴛鴦又拿出兩件給她衣服包好。

  劉姥姥提出要去園子裡向寶玉和幾個姐妹們、還有王夫人等人告別,鴛鴦說:「不用去了,他們現在不見客,回頭我幫你轉達。以後有空再來玩。」鴛鴦還安排了一個老婆子去叫兩個小廝幫忙把劉姥姥的東西送到門外。老婆子答應了,又和劉姥姥一起到鳳姐那兒一起拿了其他東西,然後在角門上讓小廝們把所有東西搬到車上,送劉姥姥上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