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 蘅蕪苑

  寶玉說:「這些破荷葉真可恨,怎麼還不叫人都拔了?」寶釵笑著說:「今年這些天,花園都不得空閒,每天都來逛,根本沒時間叫人來打理。」林黛玉說:「我最不喜歡李商隱的詩,只喜歡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你們又偏偏不留這殘荷。」寶玉一聽,說:「果然是好詩句,那以後咱們就別讓人拔了。」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花漵的蘿港石洞裡,感覺陰森透骨,兩岸的枯草和殘留的菱角更添了幾分秋天的淒涼感。

  賈母看到岸邊有一棟清新寬敞的房子,就問:「這是薛姑娘的屋子嗎?」大家說:「是。」於是,賈母讓人把船靠岸,大家順著雲步石梯上去,一起進入了蘅蕪苑。一進門,一股異香撲鼻而來。院子裡長滿了許多罕見的花草藤蔓,越是寒冷,這些植物反而更顯蒼翠,還結了像珊瑚豆子一般的果實,掛滿枝頭,十分逗人喜愛。

  走進屋內,發現裡面布置得非常簡樸,就像一個雪白的山洞,一個裝飾品都沒有,桌子上只放著一個粗陶燒制的土定瓶,裡面插了幾枝菊花,旁邊是兩本書和一套茶具。床上掛著淡青色的紗帳,被褥也非常樸素。

  賈母感慨地說:「這孩子太實在了。你房間沒有陳設,可以向你姨媽要點。我也不管這些事,也沒注意到,以為你們的東西肯定是從家裡帶來的。」說完,她讓鴛鴦去拿些古董來,同時責怪鳳姐:「怎麼不送點擺設給你妹妹,太小氣了。」王夫人和鳳姐笑著解釋道:「是她自己不要的,我們本來是送了,但她又都退回來了。」薛姨媽也笑著說:「她在家裡也不怎麼擺弄這些。」

  賈母搖搖頭說:「這可不行。雖然她不講究,萬一有親戚來了,看著也說不過去;再說,年輕姑娘房間太樸素,也忌諱。我們這些老婆子,更是應該住馬圈去了。你們聽那些書上戲裡說的,小姐的繡房布置得多精緻啊。咱們家的姑娘雖比不上那些小姐,也不能太寒酸。有現成的東西,為什麼不擺?如果真喜歡素淨,少擺幾樣也行。我以前最會布置房間,現在老了,沒那個閒心了。她們姐妹也學著布置房間,就怕俗氣了,好東西也擺的顯不出好來。我看她們還算有品位。今天就讓我來替你布置吧,保證既大方又簡潔。我有兩件寶貝,一直藏著沒給寶玉看過,一旦被他發現,準保就沒了。」說著,賈母叫來鴛鴦,親自吩咐:「你去把那個石頭盆景兒、紗制桌屏,還有一個墨煙凍石鼎拿來,這三樣擺在桌子上就夠了。再把那水墨字畫白綾帳子拿來,把這帳子也換了。」鴛鴦答應了,笑著說:「那些東西都放在東樓上,不知道在哪個箱子裡,得慢慢找,明天再拿吧。」賈母說:「明天後天都行,別忘了就行。」說完,又坐了一會兒就出來,直接去了綴錦閣。文官等人上來請安,問要練習什麼曲目。賈母說:「挑幾首你們不太熟的練習吧。」文官等人便去藕香榭準備,此事暫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