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賈代善
墜在岳凌身後,秦可卿乖巧的沒有多嘴問一句話。
直到走出二門,來到正堂的廊道中,秦可卿心底才掀起了波浪,已有預感是什麼事了。
只能是有人尋來了。
「但願不是寧國府的人。」
秦可卿閉眼調息,穩住自己的心緒,繼續垂頭跟隨著岳凌,邁過了正堂的門檻。
這還是她頭一回來外幃的正堂。
裝設依舊奢華,但比內幃肅穆的多。
顯眼的是大殿中央一條楠木大條案,其後牆上是一副對聯懸掛左右,內容並不重要,而是底下的金字落款。
「元慶三十五年,秦王提。」
一旁,還坐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秦可卿餘光掃了一眼,沉默不語,只當未見。待岳凌入座,便侍立在岳凌一旁。
「可卿?你這是?」
見到自己的姑娘,秦業只覺得十分陌生,明明當面,卻似有天塹一般的距離。
然而除了堂上的對聯,司職工部的秦業,一眼便分辨出此地是皇家園林般的裝設,便也不敢造次。
岳凌輕咳了聲,開口道:「秦老先生,深夜登門是有何事見教?」
秦業見上方少年,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便試探問道:「這府邸中……」
不待他把話說完,岳凌便打斷道:「這府邸便是我的府邸,太子殿下賜下的。在下岳凌,司職樞密院,同僉樞密院事,宣武將軍。」
一個個令秦業震驚的字眼,平淡的從岳凌嘴中吐出。
「樞密院?」
「正四品?」
「文武兼備,太子賞宅?」
秦業手上微微顫抖,拾起茶案上的香茗品了一口,壓制了下激盪的心緒。
而一旁,本就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的秦鍾,更是腳下一軟,沒了來時的勇氣,怯羞羞扯了扯秦業的衣袖,低聲耳語道:「爹,這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人物呀,還是讓寧國府來吧。」
秦業搖了搖頭,將希望寄託於女兒身上,只要女兒願意與他回去,岳凌也不是皇帝老子,如何阻攔?
秦業恭敬行了一禮,而後才道:「大人,下官是來尋愛女回府的。如今,她已與寧國府成親,怎好繼續待在大人府上,恐怕對大人的名聲也有損。」
名聲是大多數文人墨客最看重的事,甚至可以為此付出生命,但岳凌只願做自己認為對的事。
「在本官帶回可卿的時候,並不知其中內情。但本官見可卿落難,動了惻隱之心,便將她收於府中安頓。於昨日,本官也向衙門遞交了文書,這一紙契書已然生效了。」
「而且,與寧國府的婚約,是秦老先生的脅迫,又或者是迫於寧國府上的壓力,不得不成。本也沒這個強占民女的道理,便是去衙門上說理,也是一般。」
從懷中取出一迭紙,與秦家父子一觀,而後又道:「如今,可卿雖是秦老先生的愛女,但也是我府中之人,之前的婚約自然做不得數了。」
「只要她不願出府與老先生歸家,那我便一直庇佑著她,當然我也不會虧待了老先生。」
「來人。」
適時,便有賈芸領著一行人,抬了一個木箱進來。
「這裡有一千兩銀子並一些田產地契,算是我給秦家的一些安慰吧。」
見到白花花的銀子,秦鍾忙拉扯著秦業道:「爹爹,一千兩加田地,這是下半生的吃喝不愁啊!你快答應了吧,我看這老爺對姐姐挺好的。你看那一身穿著,比寧國府的都好。」
秦業撥開秦鍾,望向秦可卿,問道:「可卿,你當真不願隨爹爹回去?」
秦可卿咬了咬嘴唇道:「老爺待我很好,我不回去。」
此情此景,秦業心痛難捱,若不是在別家堂上,恐怕都要流下淚來。
不過,方才岳凌有一句說的不錯,他確實遭了寧國府的威逼利誘,嫁女也實是無奈之舉。
而當下,岳凌開的價也不低了,甚至比寧國府的聘禮還高。
正在秦業舉棋不定時,又聽岳凌道:「聽聞府上小公子還未曾蒙學?」
秦業木訥訥的點了點頭,不知岳凌此言何意。
岳凌又道:「老先生應當知曉,高品大員都可為國子監薦生。」
秦業眼中一閃,此言正中秦業軟肋,難掩面上的驚喜。
「大人,您是說?」
岳凌頷首,「本官可以為小公子寫一封推薦信,送到國子監去。當然如果小公子在國子監不學無術,被人懲處,我非但不會包庇,還會追責。老先生心裡做好準備。」
秦業起身,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可卿願留在此處,爹爹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只不過寧國府那邊……」
岳凌接口道:「如果不滿,讓賈珍自來尋我。」
聞言,秦業忙拉著秦鍾一同與岳凌道謝。
岳凌無視,轉而與賈芸吩咐道:「派車,將二位送回府里。」
未幾,見父親與弟弟攜著銀兩離去,秦可卿不知是該喜還是悲,但難捱心緒,默默流下兩行清淚。
秦可卿哭得是梨花帶雨,岳凌心有不忍,撫了撫她的頭,安慰道:「沒事了,往後你可在房裡安穩度日,不必怕那寧國府。」
秦可卿再難忍受,撲在岳凌的懷裡,便就痛哭起來,哽咽道:「我沒有家了。」
「這裡就是你家……」
良久,秦可卿的心情緩和,起身,用帕子為岳凌擦了擦自己淚水沾濕的肩頭,又低聲道:「那些銀子,我會還老爺的。」
「傻姑娘,那些值三千多兩銀子,你一個月不過三兩月錢,都不花全攢起來,也得還八十多年。」
秦可卿卻格外認真,
「我會還清的……」
……
京城外,
入夜城門關閉前,便見幾騎簽完文書後,便飛奔在官道上,捲起一片飛沙走石。
一山丘後,正埋伏著一夥兒黑衣人,遙遙監視著城門口,領頭的吩咐道:「這批人是今日去往大同府最後的一批,該我們出動了,跟上。」
「遵命。」
黑衣人時刻跟蹤在對方身後幾里外,隨著對方走走停停,連走了數日才到達了大同府。
「入城,看好他們的去向。其次,注意自身安危,莫要暴露身份。一日後,在城東門外十五里的客棧匯合。」
「遵命。」
……
關外,北蠻可汗大帳中。
是夜,帳內點著多盞燈柱,照的大帳通亮。
吐吉可汗手上捧著來信,通讀一番,嘴角漸漸上揚。
「這秦王以為我沒讀過三國嗎?不過一個收買人心的手段,實在模仿的太拙劣了些。」
下方來人,應道:「秦王這次極為克制,的確與他的一貫風格不符,如今不是南下的好時機了。」
吐吉可汗將信拍在案上,笑道:「杜恪,你在京城待久了,怎得如此膽怯懦弱。秦王也是怕我秋後入關,才遣人與那殘部取得聯繫。他們成不了氣候,收拾他們不過動動手指的事兒。」
「當下,京城才是關鍵。」
「來人。」
帳外守衛聞聲入帳,半跪於地道:「在。」
吐吉可汗繼續道:「再去信催促女真人,必須在冬季來臨之前,南下與我部合圍京城,否則,就斷了與他們的援助。」
杜恪有些擔憂道:「可汗,至於這麼著急?來年再戰亦無不可。」
吐吉可汗胸有成竹道:「來年?來年秦王早就緩過來了。而且我們今年如何過冬?」
「當下大昌朝廷羸弱,又有新起勢的女真人為助,正是進攻京城的好時機。秦王定也怕我等南下,才千方百計的阻礙。」
「不過一點小小的手段而已,能瞞得過誰?我們也使些障眼法,與牛繼宗去信求和,求些糧草過冬,可高價收購。如果他們補給不足,我們也可以去城中採購,約定今年不興戰事。」
杜恪頷首,「這倒是個好法子,可以先試試邊軍的態度。」
吐吉可汗大笑起身,在帳中踱起了步子。
「我笑那秦王無謀,岳凌少智,怕我南下,那我定要南下,打他個措手不及!」
杜恪撇了撇嘴角,道:「岳凌統軍還是有幾分能力的,秦王更是有掃平四海的戰績,都不可小覷。」
吐吉可汗斜乜了杜恪一眼,道:「那又如何?榮老國公難道不是戰績彪炳?不還是敗在了我手下。來吧,隨我來看看如今老國公落魄的模樣。」
兩人出了大帳,來到一處重兵把守的小帳中,帳內只一張鋪著羊皮的床榻,一個暖爐,並幾個柜子。帳中藥味瀰漫,甚至有幾分嗆人。
床榻上,躺著的是一個老者,一身輕便衣服,身上有累累傷痕,皆為舊創,面上無精打采,但雙眼始終是睜著的。
「老國公,今日我又來看你了,身上可舒服些?你要知道,把你救活費了我多大的力,草原上那藥可不便宜。還有從女真那要來了長白山的山參,價格更是不菲,都能換幾匹戰馬了。等到我入了京城,你可都得連本帶利的還給我啊。」
賈代善似是完全聽不見一樣,眸眼依舊無神,面上毫無變化。
吐吉可汗嘆了口氣道:「老國公,你莫要再裝了,我知道你聽得見。大夫都說了,你身體恢復的不錯,只是下肢難動,腦中早就清醒了。不說話,就不說吧,就當你默許了。」
賈代善眼睛一瞥,見到了杜恪,嘴唇微微翕動……
第五天日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