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在這裡吹噓薛蟠不提,且說眾人見薛家熱鬧起來,連個站腳的地兒都沒有,當下便和寶釵說道:「好姐姐,如今你們家裡那些個親戚也都來了,我們這就先回去了,等明日到了正經日子再來。」
寶釵哪裡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子事情,當下便流淚道:「多虧了你們,若不是琮兄弟,我家哪兒還有人來?今日我也只是說說嘴罷了,這份恩情日後一定報答……」
賈琮聽了忙就笑道:「舉手之勞罷了,姐姐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寶釵聽了更是哭道:「與你而言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可與我而言,這份恩情比天還高,比地還厚呢。」
眾人見她二人又說個不停,當下忙都笑勸道:「罷了,罷了,這些個事情都等日後再說吧,若是只等你們兩個推來推去的,恐怕還耽誤了寶姐姐的喜事兒呢……」
眾人說笑罷便都紛紛出了寶釵的屋子回去了,唯有黛玉和湘雲兩個留下陪著她。
在回去的車裡,賈琮皺著眉頭一聲不吭,迎春探春見了便忙問道:「琮兒,你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皺著個眉頭做什麼?」
賈琮當下便把薛蟠的事情說了,迎春探春聽了登時便驚問道:「那可怎麼辦,還能不能想法子快把人先撈出來?」
賈琮聽了便搖頭:「難,太難了,恐怕是不能夠的……」
二人聽了更是焦急道:「這可怎麼辦呢,若是薛蟠出了事兒,那薛家可當真就沒了……」
賈琮聽了也是愁眉苦臉道:「那也只能如此了,誰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這二人一聽連賈琮都沒有法子可想,當下更是愁緒滿懷。到最後還是探春勸道:「二姐,依我說這也是他自找的,和旁人沒有干係,就是這一回把他救出來,那還有下次呢,難道要救他一輩子麼?再則如今咱們家還不知如何呢,哪兒有那肚腸再為旁人牽腸掛肚?」
迎春聽她說的很是,當下也只得長嘆了一口氣,低頭不語了。
一時間車裡幾個人都是低頭不語,只聽得外頭車輪聲響。也不知馬車走了多久,忽然就聽外頭趕車的笑問道:「少爺,小姐,外頭就是榮寧街了,您們可要到家裡瞧一瞧不?」
車裡三人聽說了不由得都是一愣,忙就掀開帘子往外望去:只見不遠處果然就是熟悉已極的榮寧街,那寬闊的大街靜悄悄不見一個人,榮國府大門越發顯得破舊不堪,因為明日就是寶玉的婚事了,大門外倒是掛了幾盞大紅燈籠。
可被這燈籠一襯托,榮寧街不但不見熱鬧,反倒是越發地冷清。
三人見了眼前這副情景,那當下都是心中不忍,不覺間就放下了帘子,沉聲吩咐道:「走吧,有什麼可瞧的,反正是明日就過來了……」
那趕車的聽了便忙答應了一聲,甩起馬鞭趕車快行。
車裡幾人這時候心裡卻都不是滋味兒。這也不過是一兩年的功夫兒,怎麼好端端一座賈府就成了這般模樣?
別的不說,就說元春省親那時候,也就是不到一年前的事情,那時候賈府何等的風光熱鬧來,怎麼今日就這樣一敗塗地了?
眾人越想越覺得心裡難受,當下誰也不願意吭氣了。
正在這時候,突然就聽趕車的驚呼道:「前面那個小尼姑,你快往一邊兒閃一閃,看車撞了你可不是好玩兒的……」
他這一聲還未落,隨即又聽他大叫道:「哎呦,小尼姑,你怎麼還摔倒了,我們可是碰也沒碰你一下……」
在他的驚呼聲中,只聽幾匹駿馬嘶鳴不已,馬車顛簸了一陣便停下了。
賈琮等人都是吃了一驚,忙就掀開帘子往外看,卻見路旁倒著一個瘦小的尼姑,她面朝地上趴著,可也瞧不清長的什麼模樣兒,一顆光頭甚是顯眼。
賈琮忙就起身往車底下跳,探春、迎春兩個也忙就跟著一起下了車去查看。
待探春把那尼姑抱在懷裡,眾人見了更是大吃一驚:
這個小尼姑分明就是惜春!
惜春前些日子鬧著非要減了頭髮當尼姑,這件事兒眾人都知道,可她怎麼好端端地就能昏倒在大街上?
一時間眾人也來不及多想,忙就先抱著惜春上了馬車。迎春這時候更是瞧著惜春的模樣兒,心疼得直掉眼淚。
賈琮這時候抬眼看去,也是滿心的不舒服。眼前這位寧國府的大小姐瘦弱得真真叫人害怕,小臉兒一片蠟黃,脖子細弱得幾乎要撐不住她那顆光頭……
既然越看越是心疼疑惑,可當下惜春只是閉著眼睛,任憑几人怎麼呼喚也叫之不醒。
當下眾人忙命那趕車的快走,不多時就進了內城,到了賈琮所住的小宅子。
眾人這才慌忙跳下馬車,把惜春小心翼翼抱進了屋子,又急忙派人去請大夫去。
鴛鴦和平兒、巧姐兒這時候都在家呢。
她們一見惜春這模樣兒當下也都是大吃一驚,正要詢問是怎麼一回子事情呢,誰知賈母也跟過來了。她老人家一見著惜春便皺眉問道:「這小尼姑兒是誰,怎麼好端端地叫尼姑回來了?還不快些個把她叫醒,送她出去!」
眾人都知賈母一向不大喜歡僧尼之人,忙都笑道:「老太太,我們這是做善事呢,瞧見她在路邊兒昏倒了,這才把她救了回來,等一會子把她救醒了就送她出去!」
賈母聽了這才點頭不語。鴛鴦一時又問她道:「老太太,您老人家可仔細瞧瞧,認得她不?」
賈母聞言倒是瞅了惜春兩眼,當下便搖頭:「不認得,我不認得她是誰?」
眾人聽了一時都有些個心酸。莫說是賈母了,就是她們幾個也竟然認不出惜春來。誰能想到當日那俏皮可愛的賈惜春大小姐,如今竟然能變成這副模樣兒?
眾人這裡正自傷悲,就聽外頭有人回說是太醫來了。
當下眾人忙就請了太醫進來,賈母這才扭頭出去,一面仍舊是不忘扭頭吩咐:「等醫治好了,還是快些個送人家出去!」
眾人當下也只得假意答應了,忙扭身又請太醫給診治。
那太醫伸手給惜春把了把脈搏,又提起她眼皮瞧了瞧,這才搖頭道:「沒什麼大礙,不過是餓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