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雀,我恍惚聽人說大太太最近一直抱怨你們府里出了小偷,說是廚房裡丟了不少好東西……」
平兒微微頓了頓,又低聲勸道:「好丫頭,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可以後也別這麼著了,萬一被有心人設計了,恐怕你們主僕二人就有大麻煩了。」
錦雀一聽平兒這麼說頓時漲紅了小臉兒,含羞帶怒道:「放屁,大太太好不要臉!東府廚房裡能有什麼好東西?就連廚房裡的老鼠都能餓死,她也有好東西丟?好姐姐,我也不敢瞞你,我的確是隔三差五去偷點兒殘羹剩飯給琮少爺,可要不是這樣,我們兩個早就餓死了……」
她口中說著,忍不住悲從中來,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
平兒見了錦雀這副樣子,心裡禁不住又心疼起來,急忙掏出帕子來給她擦眼淚,復又低聲勸道:「傻丫頭,快別難過了,叫人看見了傳到太太耳朵里,你們又要吃虧。以後你缺什麼,儘管悄悄告訴我去,別的沒有,一點子吃喝我還是能有的……」
她這一番話說完,錦雀心裡感動,哭得倒更厲害了。平兒又急又疼,好容易勸住了,忙低聲又囑咐:「快悄悄的別哭了,被你這一鬧我也沒功夫去看琮少爺,西邊府里還忙著呢,我還得趕緊回去,你且先回去照看你家少爺,我改日再來。」
錦雀盡情一哭,心裡倒是好受了許多,聽平兒說要走,她滿心不好意思,拉著平兒戀戀不捨道:「姐姐你平日裡忙得很,這一去再見還不知又是什麼時候了,都怪我和你麻纏,耽誤了正經事兒。姐姐放心,我家少爺已經大好了,這不是一大早起來就喊餓,我這才想著到廚房來討點兒東西給他吃……」
平兒聽了忙拍拍她手背,笑道:「好了就好,你快去吧,往後也別來廚房裡現眼了,若是當真叫人抓了,我也沒法子救你。」
錦雀這才急忙止住悲戚,勉強笑道:「好姐姐,我知道了,你那邊兒忙,就快些回去吧,等我們少爺大好了,我就叫他去親自謝姐姐去。」
平兒聽了點頭道:「謝個什麼,都是一家人。再說叫少爺去謝我,我可真當不起。你快點兒回去看著你家少爺吧,這兩日大老爺怕還是要去找他麻煩呢。」
錦雀聽了忍不住皺眉道:「怎麼,還不算完麼?前幾日下了死手,我們都以為少爺的命保不住了。天可憐見的,琮少爺這才將將好些,大老爺又要怎麼樣呢,說到底也是他的種,難道不打死他就不心靜麼?」
平兒聽了也搖頭嘆息道:「誰說不是呢,可這回你家少爺當真是闖了大禍,寶玉現在還唬得直說胡話,老太太心疼死了,就我們家奶奶也是一天八遍跑著去看呢。要我說,你不如勸琮少爺去看看寶玉,再去老太太跟前好好認個錯,只要是老太太發了話,或許大老爺也就能不追究……」
平兒這番話倒是提醒了錦雀,她聽了忙「哎呦」了一聲,叫道:「還是姐姐說得對,我這就回去找我們爺去,叫他趕緊去看寶二爺、去給老太太認錯,或許能逃過這一劫也說不定。」
說罷,錦雀轉身就跑,一邊還不忘回頭招呼平兒:「姐姐,你先去忙,等過些日子我們就去看姐姐!」
平兒微微一笑,忙囑咐:「你倒是慢著些,看摔倒碰破了臉……」
她話沒說完,錦雀果然腳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平兒「哎呦」一聲,還來不及過去扶,錦雀卻已經爬起來,也顧不上收拾自己,回頭做了個鬼臉兒一溜煙就跑遠了。
平兒無奈,微微嘆了口氣,轉身才要回去。沒想她剛走不出幾步,就看見賈璉迎面走來。
她微微皺眉,扭頭看看四周也沒有個躲藏處,說不得只好強笑著迎了上去。
賈璉卻早就看見了平兒,頓時歡喜得眉開眼笑。還不等平兒開口,他就笑問:「平兒,好平兒,你這是去哪兒啦,怎麼見著我就一臉的不高興?」
嘴裡一邊說著,他一閃身就湊近,使勁兒吸了吸平兒身上淡淡的清香,讚嘆道:「平兒,你今天這是熏的什麼香,怎麼就這麼好聞?」
他嘴裡忙著,手上更不見閒,伸手就在平兒身上摩挲。其輕浮孟浪不堪入目。
平兒倒被賈璉嚇了一跳,急忙後退了幾步,呵斥道:「爺,這青天白日的,你放尊重點兒,叫人看見了什麼意思?再說要是傳進她耳朵里就更了不得,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平兒嬌嗔滿臉,一雙水波粼粼的美目之中有幾分嬌羞、幾分惱怒、幾分驚慌,看得賈璉更是心動。
只見他覥著臉湊近,賠笑道:「好平兒,咱們兩個可是正經夫妻呢,是過了明路的,又怕誰看見?若是說起那個母夜叉,你聽我的,咱們何必怕她,總有一天我要砸了這個醋缸,只和你在一起如何?」
平兒聽了這話,氣得直笑,一把推開賈璉,恨笑不已:「爺,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可聽不懂,小心我現在就家去告訴奶奶,叫奶奶好好給評評理!」
她一邊說著閃身就跑,賈璉緊追了幾步,但平兒左躲右閃,竟然沒叫他得手。
見到平兒滿臉的嬌怯羞惱,賈璉愈發情動,正待要下狠心去捉拿,卻不料見遠遠有幾個美人相伴而來。
只見那幾個女子衣著鮮亮、遍體插金戴銀,頭上的釵子被陽光一照直晃眼。
看她們這打扮,再看幾人行動風流,賈璉便知道是他父親房裡的姬妾。
平兒眼尖,早就看見了幾人,忙大聲召喚道:「幾位姨太太,你們這是要去哪裡?」
賈璉登時敗興,再也不敢孟浪,咬著牙低聲罵道:「好你個平兒,就這麼心狠,總遠遠躲著我,看我哪一天非吃了你不可。」
平兒滿臉堆歡,回頭瞟了賈璉一眼,笑道:「算我怕了爺還不行,我不好吃,好吃的在家裡呢。」
賈璉本來心裡滿是氣,但這一眼見到平兒麗色,隱約還在他正妻王熙鳳之上,登時心裡又癢得難耐,他正想要開口再調笑幾句,可平兒居然扭頭就走,把他扔在當地不再理睬。
這裡把個賈璉弄得恨也不是、愛也不是,只得低聲抱怨:「別人娶的都是賢妻良女呢,偏生我就這麼倒霉,好好的弄了個母夜叉、雌老虎回來,總有一天我要休了她!」
說罷,賈璉跺了跺腳,恨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