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下一世,換我做你的父親

  「琮兒,若是有朝一日我一敗塗地,當真被那幫子反叛押上了斷頭台,你又該如何呢?」

  皇上盯著賈琮的眼睛緩緩開口問道,語氣中滿是憂慮。

  賈琮微微一笑,反問道:「皇上,您視我如子,我亦是視皇上為父親。父親被人殺了,您說我這個做兒子的該怎麼做?」

  皇上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小子古靈精怪,我不知道你會怎麼做。」

  賈琮一笑:「皇上,若是當真有那麼一日,若是被抓住了,說不得我只能陪著您老人家,咱們一起叫人砍了頭就是;可我只要能逃就一定會逃得遠遠的……」

  皇上聽了頓時臉色一變:「你能逃到哪裡去?」

  賈琮笑道:「我也不知道,總是不能坐以待斃,總要千方百計先逃了性命再說。」

  皇上聽了便苦澀一笑:「是,這是人之常情,只要能活著,誰又願意就死呢?」

  賈琮不等他說完便道:「是啊,誰不想活著,誰不想好好活著享受天倫之樂?可是他們殺了我的父親,叫我沒了天倫之樂,那我必定十倍回報!他殺了我父親,我就殺他兒子,殺他孫子,殺他重孫子……只要我活著,他就一日不能安心快樂!」

  皇上沒料到賈琮居然能這麼回答,當即便問道:「當真麼,你好容易逃了性命,還不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討個老婆過日子,還想著為我報仇麼?」

  賈琮聽了便點頭道:「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您若是當真出了什麼事兒,我餘生恐怕再無歡喜安寧,成天只能琢磨著為您報仇的事兒了。您若是有心就等我幾十年,看著我把您的仇人都殺光了,那時候咱們倆再一起投胎,下輩子咱們做兄弟好了……」

  皇上聽到這裡龍顏大悅,忍不住歡笑斥責道:「放屁,我是你爹,怎麼能和你做什麼兄弟?」

  賈琮也笑道:「做人的父親有什麼好,一輩子辛苦萬分,還不如做兄弟的好。要不然下輩子你晚些投胎,我做你的父親,還你這輩子對我的好吧……」

  皇上還未聽完,當即便怒斥道:「放屁,放屁,你這小子當真是胡說八道,你怎麼敢說出這話來,也不怕天打雷劈……」

  斥責聲未落,皇上卻品出了賈琮話語中的真情來,一時間五味雜陳,一顆心頓時化成了糖水,也來不及追討賈琮的忤逆,眼睛便先紅了。

  覺得眼眶裡濕漉漉、火辣辣難受得很,皇上估摸著自己恐怕是又要哭了,忙就垂下頭抱怨道:「你這臭小子胡說八道……你這臭小子……」

  他話音未落,只覺臉龐被人輕輕一吻,一片溫熱後,卻聽賈琮在他耳畔低語道:「爹爹,您這一生太過辛苦,下輩子兒子情願做您的父親,呵護您一輩子無憂無慮,把這一輩子的苦都補償回來。」

  皇上被他這一親一語,腦子裡登時轟然作響,心裡說不出的歡喜與委屈潮水般狂襲而出。

  他又淚崩了。

  雙手死死抓著賈琮的胳膊,皇上眼淚狂流,一行哽咽罵道:「臭小子……臭……小子……你老是來招惹我……我……嗚嗚嗚………」

  這一番痛哭又不哭了多久,只是窗外日頭緩緩西落,光線漸漸柔和,屋子裡一片明暗參差,皇上這才終於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抬起臉來。

  此刻陽光最是柔和,輕輕灑落了他滿身,皇上此時瞧著說不出的神清氣爽,目光清亮,似乎轉眼就年輕了十多歲一般。

  賈琮笑嘻嘻瞅了他一眼,笑道:「皇上,您應該時不時來找我說會子話,哭上一會子,恐怕就更年輕些。」

  皇上聞言笑罵道:「放屁,臭小子好沒規矩。」

  賈琮聽了便笑道:「您不是拿我當兒子看待我麼?父子之間要那麼多的規矩做甚麼,只要相親相愛不就好了,憑空又弄那麼多規矩出來反倒是生分了。」

  皇上聽了賈琮這一席話,忍不住讚嘆點頭不迭。皇家規矩極多,父子之間、母子間、兄弟姐妹間、夫妻間、君臣間無不要依著規矩行事。

  他這一輩子更是時時依規矩行事,處處以規矩為綱,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了這些個人定下的狗屁規矩,這一輩子丟了多少的歡愉快樂。

  因此,如今聽賈琮這麼一說,他自然深有感觸,頻頻點頭。

  不過又琢磨了一陣子,他忙又添了一句:「琮兒,你與我這樣也就罷了,和別人可要依著規矩行事,和兄弟間更要相親相敬……」

  賈琮也不待他說完便笑道:「皇上,您不提什麼兄弟我倒差點兒忘了,前幾日也不知您哪個寶貝兒子跑來尋我的事兒,被我痛揍了一頓,也不知他和您告狀了沒有。這次您帶了大隊人馬過來,我還以為您是為他來討公道來了……」

  皇上一聽頓時啞然失笑,他笑眯眯瞧了賈琮半日,越瞧越是喜歡,半日才忍不住笑贊道:「好,打得好!我早就想親自打這小子了,他賤得很,你往後見了他先打一頓再說話就是!」

  賈琮聽了頓時大喜,忙就笑道:「好,皇上,這可是您親口說的。說實話,您對我這麼好,我心裡又歡喜又害怕,恐怕您那些個兒子女兒個個都恨得我牙根兒痒痒,不知要怎麼對付我呢,就下黑手要了我的命也是大有可能。既然您這麼交待了,那往後誰敢對我起了什麼心思我可就不客氣了!到時候若是真的傷了哪個,您可別怪我!」

  皇上聽了登時就沉下了臉,冷冷「哼」了一聲罵道:「那幫畜牲,哪兒有一個是有人心的,面兒上對我恭敬得很,背地裡都巴不得我早死呢,陰謀詭計層出不窮,若不是我曾經經歷過,恐怕現在早就成了先皇了。」

  賈琮聽了默默無語。皇家之爭自古無情,兄弟間甚至是父子間哪兒有什麼親情可言,彼此都是死敵。贏的得天下,輸的一敗塗地性命難保,這也難免,賭注太大,沒人經得住誘惑。

  生在皇家,真難說是大幸還是大不幸了。

  皇上一提起他那一群兒女不覺又是傷心惱怒萬分,牙齒咬得格格響,目光也變得冰冷起來,屋子裡剎那間一片陰沉,凍得賈琮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