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大家來請安

  繡橘一句玩笑話未說完,迎春便皺眉道:「好了,好了,以後別再提什麼挨打不挨打的事情了,沒的叫人聽了就心驚膽戰的。」

  繡橘知道自己小姐心地柔弱純善,又極愛護眼前這個小少爺,不忍心聽他受苦,遂微微一笑不再說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直在賈琮身上打轉,眼神中透著說不出的歡喜。

  賈琮便忙招呼迎春進屋裡去坐坐,迎春聽了便笑道:「罷了,我看你大好了,又是生龍活虎的,可比什麼都高興,也不用去屋子裡坐了,我還要去給父親問安呢。」

  賈琮忙道:「好啊,我也正準備去呢,咱們姐弟倆個正好一路。」

  迎春聽了更是喜悅無限,伸出手指在賈琮眉間輕輕一點,嬌斥道:「好啊,你怎麼就明白過來了,也知道去問安了?以前我勸你多少遍就是不肯聽,如今這是怎麼了?要不是我日日見你,還真就以為你換了個人呢!」

  賈琮忙笑道:「好姐姐,我這不是一日大似一日,道理也明白了許多,就想通了,也省得姐姐日日為我擔心。姐姐你放心,日後有我照顧你,絕對不能叫人欺負了你去!」

  迎春聞眼微笑不語,眼眶卻微微有些紅,忙伸手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含笑道:「我倒是巴不得呢,只是你現在還小,少淘氣些,別叫我日夜為你擔心是正經。」

  她嘴裡一邊說著,一邊任由賈琮挎著手臂,姐弟兩人轉身便出了院子,去給賈赦請安去了。

  錦雀在窗子裡見這姐弟二人親密無間,也不由得歡喜,暗念「阿彌陀佛」,一直盯著三人的背影出了院子,這才又含笑低頭忙她手中的活計。

  卻說賈琮和迎春一起出了院子,走了還沒多遠便看見邢夫人扶著兩個小丫頭子顫顫巍巍走過來了。

  迎春見了邢夫人遠遠就站在一邊兒等著,賈琮也急忙鬆開了手臂,乖乖站在迎春身邊和她一同等候。

  那邢夫人不多時走過來,二人忙恭敬行禮,給夫人問了安。邢夫人這才笑道:「今日這是怎麼了,你們姐弟兩個倒是齊整,怎麼就到了一起?」

  迎春還未開口,賈琮忙就笑道:「太太,我今日起得早,剛出了院子要給老爺太太請安,可巧二姐姐也過來了,這才碰到了一處。」

  邢夫人聞言,先抬眼把賈琮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這才說道:「怪不得老話兒說的,棍棒底下出孝子,這可真是如此,要不是你老子發狠打了你一頓,哪兒有今日的你?你瞧瞧你現在,這樣齊整,這才是大家公子的模樣。」

  賈琮忙稱是,邢夫人又對二人道:「你們也不用去給老爺請安了,昨夜在那府里多喝了幾杯酒,折騰了一整夜,將將才睡下了。」

  迎春和賈琮忙答應了,轉身就要回去,邢夫人卻突然又回頭看兩人,笑道:「今日也巧,我正要去西府里給老太太請安呢,不如咱們娘們兒三個同去,可好?」

  迎春自然是無異議,賈琮略微遲疑一下便也點頭答應了。

  當下邢夫人更是歡喜,忙叫小丫頭快去找人多備兩台轎子,她要帶著一雙兒女同去給老太太請安。

  賈琮偷眼瞧了邢夫人一眼,見她歡喜,便悄聲!嘀咕道:「太太,我心裡一萬個想跟著太太去呢,可就怕老太太看見我不喜歡,惹得她老人家不痛快了,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邢夫人正在興頭上,便笑道:「不妨事,萬事有我呢。況且寶玉也已經大好了,前幾日你不是編排說寶玉是你的救命恩人?老太太很是高興,早把這件事兒傳得天下皆知,順帶對你也是另眼相看,畢竟你是寶玉救下來的人,和別個不同……」

  賈琮聞言大窘,忙乖乖說道:「太太,我不敢欺瞞太太,那一日寶玉掉進池塘里和我沒有一點兒干係,我是害怕老太太會要我的命,這才撒謊,太太別怪我,下次再不敢了……」

  邢夫人不等他說完,便笑道:「不打緊,這有什麼,只要能哄老人家高興,怎麼說怎麼做都是應當的。老爺也知道了,還誇你機敏,如今對你很是看重呢,這不是那暢春園眼見就要整修好了,你再等個一兩日就有新院子可住了。」

  賈琮聽了這才心定,忙又答謝邢夫人,又和她道辛苦,又說邢夫人善持家,東府若不是有她辛苦經營恐怕早就窮瘋了……等語。把個邢夫人聽得歡天喜地,不由得也從心裡喜歡起賈琮來。

  迎春在一旁聽賈琮如此阿諛奉承,禁不住低頭微微皺眉,心中暗想:這孩子什麼時候就變得這麼靈通世故了?雖說這樣招人喜歡,可未免有點太過了,倒叫人不敢相信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正這時候轎子已經到了,邢夫人滿面春風招呼二人分別坐上了轎子,一行三人浩浩蕩蕩就往西府而去。

  賈琮這還是頭一次坐轎子,他在裡面搖搖晃晃,聽著轎杆兒「咯吱咯吱」連響,心裡既好奇又害怕,一時又興奮地悄悄掀開轎簾兒向外偷看:

  只見轎子外的景致看起來倒比平日好看了許多。

  他不由得心生感慨:賈府這些個主子可真會享受,明明不過是幾步路的事兒,偏偏要弄出這許多張致來,還要坐什麼轎子。

  不過話說回來,坐轎子真比走路要舒服許多。

  東西二府相距能有多遠,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賈母的院子。一時轎子落了,早有丫鬟笑著掀開帘子,請三人進去。

  賈琮前兩日剛剛來過,此時倒也不覺太過陌生。他尾隨著邢夫人和迎春剛進了屋子,就聽屋子裡歡聲笑語不斷,聽聲音正是王熙鳳在高談闊論。

  賈母被那鳳辣子逗得正哈哈大笑,嘴裡直嚷:「猴兒,猴兒,你這張嘴我可真是服了,你叫我說你什麼好……」

  老人家一言未畢,抬眼卻見邢夫人領著一男一女進了屋子。邢夫人自不必多說,那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卻都是極標誌,又都溫文有禮,賈母見了更是喜歡,忙笑問道:「我這老眼昏花了,大媳婦,你這領的是誰來了,看著好齊整的一對兒孩子,這是誰家的,看著可真叫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