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蘿在外頭罵得難聽,把那小丫頭子罵得眼淚汪汪扭頭就跑。她卻意猶未盡,攆著又百般痛罵了一場,這才轉過身來到院子裡,拍手笑道:「終於是出了一口惡氣,什麼東西,也敢看人下菜碟兒?我家公子老實,我卻不是那任人揉捏的……」
屋子裡,鴛鴦見碧蘿如此潑辣,低頭偷笑個不住。晴雯臉上卻是掛不住了,眼淚汪汪瞪了賈琮一眼嗔怪道:「這不是指桑罵槐麼?往後我也不敢再來了……」
賈琮見了忙就撫慰道:「好晴雯,這丫頭被我生生慣壞了,你千萬莫多心,她這也是心裡有氣,隨便找人出氣罷了,她就是這樣有口無心的性子,你別理她!」
鴛鴦見狀也忙跟著勸了半天,晴雯這才稍覺好些,未免含羞帶臊地去了。
眼見晴雯走遠了,鴛鴦這才笑對賈琮說道:「老太太怕你心裡不自在,特地叫我來和你說一聲兒,寶玉還小呢,又不懂事兒,你莫和他一般見識,改日老太太再整治一桌兒好菜給你賠罪。」
賈琮聽了忙就笑道:「哈哈,不能的,我和他賭什麼氣呢,不值當的,不過是一頓飯罷了,我……」
正說著,突然就聽外頭又有人叫門,這次卻是似乎陌生男人的聲音,不過聽著有些尖利,頗有雌雄莫辨的意思。
賈琮聽了便是一愣,細細又聽了片刻卻也聽不出是什麼人在叫門。
這時碧蘿卻聞聲出去開了門,賈琮與鴛鴦就站在窗戶底下往外張望,卻見大門開處竟然擁進來數十個太監宦官之流。
賈琮一見便驚訝道:「這是哪裡來的人?難不成是宮裡的麼?」
他嘴裡說著,卻見這一眾太監各個手裡捧著食盒,急匆匆就往屋裡走來。
賈琮當下也不知這些人是什麼意思,忙就挑開門帘子笑問道:「各位辛苦,不知各位大人這是……」
他話還未說完就見挑頭的小太監笑嘻嘻行禮說道:「公子,這是皇上特意叫御膳房送來的吃食,都是才出鍋的,皇上特意吩咐了,說是叫公子快些享用,遲了恐怕就不好吃了……」
這小太監一行說一行又忙扭頭指揮著眾太監抬桌子擺菜。不過眨眼的功夫,賈琮眼前就擺出好豐盛一桌子菜餚,造型及其精美,連鴛鴦都認不出那究竟是什麼吃食。
賈琮這裡更是驚訝,一時也想不明白皇上又好好地抽什麼風,賞賜他這一桌子菜做甚麼。
這裡一眾小太監扭頭要走,賈琮忙就跪著謝了恩,又忙叫碧蘿拿了銀子出來給了諸位小太監。
那些人這才滿臉帶笑走了。臨走時那領頭兒的小太監百般笑道:「公子,皇上特地囑咐了,不許公子謝恩呢。」
賈琮又偷偷塞了一捲兒銀票在他手裡,拉著他笑道:「皇上恩寵,賈琮受寵若驚。可即便再得寵,也要知道感恩……」
小太監聽了便嘆道:「怪道皇上如此寵愛公子,奴才回去一定如實稟告,公子快些用飯吧……」
說罷,一眾太監這才急匆匆去了。
鴛鴦見了這架勢早就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半日才醒過神來,未免滿臉都是羞愧,尷尬道:「想必是皇上知道少爺今日削了面子,這是替少爺撐腰,那寶玉,寶玉……」
說罷,鴛鴦也忙就告辭走了。
彼時滿府都知道皇上寵愛賈琮萬分,特意賞賜了一桌子飯菜。眾人皆是艷羨萬分,那寶玉聽說了便冷笑道:「什麼稀罕,難道我這裡的飯菜就不香麼?」
誰知到了夜裡,黛玉第一個就說這兩日吃得多了些,如今且是消化不動,不過在怡紅院稍稍坐了一時便走了。余者寶釵、迎春、探春、惜春及李紈、王熙鳳等人也不過是略動了動筷子也就散了。
寶玉精心準備的一場夜宴如此落寞收場,就誰也想不到的。他這一場氣可想而知。誰知他竟然把這怪罪於賈琮,從此與之更是不睦。襲人嘆了半晌的氣,這才勸道:「好二爺,人家如今極得天子青眼,你就心裡再恨,好歹面子上是要過得去的,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寶玉不等她說完便冷笑道:「你也不必勸我,我大概也能猜出你的心思,你若是也瞧上了那個賈琮就去他院子裡去吧,我決計不強留!」
襲人聞言倒氣得哭了一場。晴雯冷眼旁觀,一句話也不屑於說的。
卻說這天夜裡眾人從寶玉這裡散了,各自猶豫了半晌,想著是要去賈琮那裡坐坐,可又實在覺得尷尬,也只得各自回去了。倒是黛玉從怡紅院一出來徑直就去了暢春園。
賈琮一見黛玉,自然是歡喜異常,忙請黛玉坐了,把各樣菜餚都挑了一些放在她面前,這才笑道:「好姐姐,快嘗嘗,我一筷子也沒動過的,姐姐別嫌棄。」
黛玉聽了便笑道:「你這也太多心了,只是你這每樣兒挑一點就太多了,我哪裡吃得下?」
說罷果真就吃了不少,只覺每樣兒都是鮮美異常,不覺就吃了不少。
賈琮見黛玉吃得香甜,心裡更是大樂,忙也跟著用了不少。
吃飯間,黛玉便疑惑問道:「琮兒,這是怎麼一回子事情?那皇上怎地好好地想起來給你送這些飯菜做甚麼?」
此刻紫娟、雪雁並碧蘿也都坐在一起吃呢。聽黛玉這麼一問,雪雁就抬頭笑道:「姑娘,管這許多做甚麼,人家願意給,咱們吃就是了。且又極是好吃的,若是難吃了再做理論不遲。」
眾人聽了都是笑個不住。黛玉笑了一陣,這才愁道:「琮兒,我如今實在是想不明白,好端端地,他這是什麼心思?如今皇上雖然對你極好的,可聖意難測,就怕到時候有了什麼變故,想要抽身而退就難了……」
賈琮也琢磨不明白皇上此舉是為了什麼,但既然猜不透他也就不再浪費腦子了,當下便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是什麼心思,今日先吃飽了,明日有事再說。」
黛玉聽了便也莞爾一笑,說道:「你說的可是呢,管他打的什麼心思,咱們且樂咱們的。即便是他明日就翻了臉,好歹我陪著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