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庶出難活

  把古玉當成賀禮送了人,賈琮心疼得直流血,急忙順勢就把裝滿了金錁子的荷包揣進了懷裡。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裝大方送什麼見面禮了。那可是上千兩銀子啊,夠他開好幾家門面了。

  他才是真正的窮人啊!

  因此,雖然能感覺到賈薔投過來的火熱目光,他卻假裝什麼也看不見。

  笑話,賈蓉娶媳婦兒沒辦法,你又不娶媳婦兒,憑什麼要給你見面禮呢?再則說了,賈珍和賈蓉平時給你的值錢東西多了去了,也不少這幾粒金錁子。

  做人,最要緊的就是不要太貪!

  賈薔見賈琮送了賀禮,本想著是也能趁機發一把小財。可誰知人家看也不看他,就把金錁子揣起來了,登時滿心失落。

  賈蓉得了古玉,卻是滿心歡喜,和賈琮更覺親密,琮叔長、琮叔短叫個不停。他為人精細,很快就發覺賈薔心裡不痛快,微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緣由,當下便伸手悄悄捏了捏他的手。

  兩人是從小玩兒到大的,比夫妻還互通心意,他怎麼會不知道賈芸的意思?因此立刻便又開心起來,滿心的失落剎那煙消雲散,心裡又開始在琢磨賈蓉這次能給他多少銀子……忍不住又琢磨得了銀子該怎麼花、該買些什麼東西……

  賈薔越想越歡欣,臉上笑容盛放,看起來更是俊美無匹。賈蓉斜眼見他開心,一時間更是心花怒放春風得意。

  他兩人這點子舉動怎能瞞得了人?賈琮一眼看破,忍不住心中感慨:寧國府人丁稀薄,賈蓉是僅存的獨苗苗,可他的精明都用在了這些地方,寧國府前途堪憂啊!

  不過,這與他何干?人家好不好,又把心思放在什麼地方關他屁事兒?

  因此,賈琮只裝聾子、瞎子,只顧著和這兩個好兄弟高聲談笑,一點兒也沒流露出異樣來。

  四個人,三個在大笑大說,唯有把賈環撇在一邊兒生悶氣,生生把一張小白臉兒憋得發黑。他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異常。

  當下三人談笑了一會兒功夫,賈蓉便對賈琮道:「琮叔,時辰眼見是要到了,咱們可該走了,不如一起去如何?」

  他話音將落,就見有人急匆匆過來了,一見著四人忙就先堆起一臉的歡笑打過招呼,隨即便扭頭單單對賈琮說道:「琮少爺,我家珍大爺吩咐了,叫請少爺前頭去呢,車馬都已經備好,還請少爺移步。」

  賈琮急忙答應著,當下便隨同賈蓉、賈薔二人抬腿要走。賈環在一旁憋屈萬分,見三人要走,終於忍不住開口叫道:「你們三個是好朋友,你們先走吧,我有事兒就不去了……」

  賈琮知道他這又是吃醋了,忙一把摟住,笑道:「環哥兒,大家在一起才開心,你一個人獨自悶著有什麼意思?」

  說罷,也不顧他掙扎,死活拉著他就走,蓉、薔二人卻並不在意。

  三人一時來到了前院兒,果然見人馬已經齊備,眼見迎親的隊伍排出去有數里之遠,人強馬壯,個個精神抖擻,到處笑語歡天。

  寧國府這一次可是熱鬧喧天,看熱鬧的把榮寧街都擠得水泄不通。

  當下吉時已到,賈蓉滿身披紅,上了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賈薔自坐了一架馬車。賈琮和賈環也被人抱上了馬車,一時只聽喜樂高奏,禮炮齊鳴,迎親的隊伍終於緩緩而動,猶如長龍出海,氣勢洶洶。

  賈琮坐在車裡,兩耳幾乎要被喧鬧聲震聾了,不由就伸手捂住了耳朵。

  賈環坐在對面卻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只見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時不時還故意瞪賈琮兩眼。

  瞧見了他這副模樣,賈琮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說不得只好湊近他耳朵,明知故問道:「好兄弟,你好好的又生哪門子的氣?」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賈環眼眶瞬間就紅了,緊跟著竟然抽抽搭搭啼哭起來,只聽他哭訴道:「你們都是有人疼的,偏偏就是我沒人看得上。你們都欺負我不是太太養的,都看不起我,都不搭理我,我還和你們瞎混個什麼,沒得徒惹人笑話,我這就下車呀……」

  他越哭越淒涼,一邊哭著一邊竟然真的站起身要下馬車。

  賈琮聽得滿心不是滋味:這也真怪不得賈環處處含酸,他還真是個沒人疼的。雖說他有個親生母親,可那趙姨娘一味就知道暗地裡行些齷蹉事兒,哪兒懂得疼惜孩子?反倒是把賈環帶偏了。

  榮國府眾人,上至賈母下至丫鬟奴僕,還真就沒人把賈環放在眼裡,言語行動中處處怠慢,把他逼得越發敏感易怒。

  別說是他了,就他一母同胞的姐姐,賈探春,那麼有志氣、那麼精明要強的一個人,不也是三天兩頭的把「我是姨娘養的」掛在嘴邊?

  賈琮自己也是姨娘養的,這其中的艱辛苦楚比誰不清楚?

  賈府難活啊……

  再看賈環此時鬧起來,賈琮急忙一把抱住,柔聲安慰道:「好兄弟,你別難過,你的心事我明白。你先坐下聽我說,就算闔府里的人都瞧你不起,不是還有我呢?咱們倆是一樣的,你快別哭了,弄得我也難受呢……」

  迎親的人馬走得緩慢,直到日當午時才到了秦家。這一路之上賈琮也顧不上瞧熱鬧,苦口婆心只是哄勸賈環。

  直等到他答應賈環,要和他一起去偷看新娘子,賈環這貨才終於破涕而笑。

  賈琮心煩得不行,真恨不得一腳把他腸子踹出來!

  和這麼矯情的庶出子相處,真心是累啊。

  兩人等到馬車好容易停穩了,急忙就先偷偷從馬車裡伸出腦袋去細看:只見外面黑壓壓到處都是人,歡笑吵鬧聲如同潮水一般。

  兩人當下便趁人不注意,悄悄就先下了馬車,見了人縫兒就鑽,很快就擠進人群不見了。

  秦府甚小,不過是前後三進院子,這時候早就被賈府的人填得滿滿登登的。更加上秦府自己又有許多親戚過來幫忙,這不大的秦府更是越發顯得狹小,幾乎要被人把房子都撐破了。

  賈環和賈琮兩個仗著身材矮小靈活,一味在人縫兒里使勁兒亂鑽。費了好大的力氣,又擠出來一身臭汗,好容易從第一進院子進了第二進院子,走在前面的賈環突然「咦」了一聲就不動了,也不知他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