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寶玉大喊大叫,那架勢恨不得立即把賈琮置於死地才快活,恨得屋裡一眾小姐牙根兒直痒痒。再瞧他手舞足蹈、上竄下跳一副小丑樣兒,就連黛玉也皺眉,冷冷瞧了他一眼低頭再不言語。
寶釵亦是如此。迎、探二人更是心裡一片冰涼:這就是日後榮國府的接班人?這就是賈母一心喜愛的寶貝?他和賈政有什麼分別?
若是有朝一日榮國府當真交到他手裡,大房恐怕再無立腳之地。
迎春思及此,頓時心驚,恨恨抬頭望了寶玉一眼,目光中冰涼一片。
賈母瞧見了諸人的情形,不由得心裡暗自嘆息,也不等寶玉把話說完便開口道:「寶玉,你又何苦如此?本是同根生,先煎何太急?你快去學堂念書去吧,今兒你老子可是生著氣呢,看他一時回來又打你!」
寶玉正咬牙切齒罵賈琮呢,猛然聽賈母如此一說,登時便住了口,蔫頭耷尾道:「是,我這就去了。」
說罷,他這才愁眉苦臉向眾人道別。黛玉等聽了忙就起身送他出去,卻都不說話。
寶玉尤未知眾人心意,依舊回頭笑道:「你們都別散,陪老太太多待一會子,等我回來還給你們講笑話兒聽。」
眾人聽了強自一笑依舊是不吭氣。
眼見寶玉掀開帘子出去了,賈母這才重重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們這些孩子,可是為了賈琮的事兒才來找我的麼?」
聽賈母問話,別人尚未開口,迎春第一個便忍不住淚水漣漣,哭著跪倒在地上又央求道:「祖母,您救我弟弟一救,他還小呢,一時做錯了也是有情可原……」
眾人見迎春跪下了,忙也都跟著跪了下去。登時滿屋子只聞一片哭泣央求聲,驚得一眾丫鬟也都忙跟著跪了下去。
賈母展眼一望,只見自己面前跪了一地如花似玉的女孩兒,每一個都是面上掛淚,登時把老太太瞧得心酸,不由得也哭道:「好孩子們,你們快都起來,咱們家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就把你們都逼成這樣,叫我老太太看了心裡就如同刀割一般,快快起來!」
眾人忙都跪著央求:「祖母,您老人家最是慈悲的,您救救賈琮可好?」
賈母見眼前一張張傾國傾城的嬌嫩臉龐,本應該是盡情歡笑,此刻卻俱是悲戚,心裡更是不忍,忙就叫道:「好孩子們,快些起來,你們要叫我疼死不成麼?」
她一行說一行說,忙就叫鴛鴦快去扶眾人起來。
鴛鴦聽了忙就含淚去扶眾人起身,眾人一時都不肯起身,奈何鴛鴦悄聲勸眾人道:「不管有什麼事兒都起來再說,你們就只顧這樣跪著,一來叫人看了不像,再者老太太有了年紀,她老人家看了怎麼忍心,一時若是有個什麼不好可怎麼辦?」
眾人聽了,這才都顫巍巍起來,垂頭流淚坐瞭望著賈母不語。
賈母這才擦了把老淚,嘆息道:「好孩子,快都莫哭了,我問你們,你們就來求我救賈琮,你們叫我怎麼救呢?他如今好好地在暢春園裡睡覺呢,我救他什麼?」
眾人聽了都是一呆,愣了半晌才問道:「祖母,老爺不是已經去報官了,說要告他忤逆麼?這可是重罪!琮兒現在雖然無事,可一會子若是官府來拿人可怎麼辦?」
賈母聽了便又問道:「賈琮忤逆,你們誰瞧見了?」
眾人聞言更是不知如何回答,一個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傻了眼。
賈母見了她們這一副呆愣模樣,不由得破涕為笑,指著眾人嗔怪道:「你們一個個生得倒是好看,看著都聰明著呢,可怎麼都是傻子?難道這定罪就憑一張口麼?一會子即便是官府來拿人了,你們哪個又看見賈琮忤逆了?」
眾小姐聽了登時恍然大悟,也都瞪大了眼睛笑道:「我們都沒見,琮兒平日裡最是知禮溫和的,闔府皆知道的,他又怎會忤逆?」
賈母聽了便笑道:「這不就是了?沒有證據,官府就隨意能拿人?再說句大話,如今恐怕還沒有人敢來我賈府拿人的!再則,你們大老爺賈赦雖然不大理事兒,可他就肯叫人隨意綁了他的兒子去?」
眾人聽賈母如此一說,不由得心中大定,個個忙都擦了臉上的淚水,破涕而笑。
賈母見這些個女孩子個個明艷動人,心裡更是喜愛,不由得就嗔怪道:「你們一個個聽風就是雨,也不動動你們那漂亮的小腦袋瓜子,一有事兒了就來逼我老太太,真叫我恨不得先打你們一頓才解氣!」
說罷,她老人家再忍不住心裡的喜愛,一把就先摟了黛玉在懷中萬般疼愛,笑眯眯瞧著迎春探春及寶釵,心中更是說不出的憐愛。
迎春忙就站起身回道:「祖母,昨日我們聽二老爺說要報官抓人,我們哪裡經過這些,因此這才都慌了。本來我們是要去求老爺說太太的,可誰知他老人家連夜就出去尋人告狀去了,我們這才更加惶急,只能來求老太太了。」
賈母聽了便冷笑道:「還真是我的好兒子,別的事兒也沒見他這麼上心過,偏是這自相殘殺的事兒他最勤謹!日後我賈府還不知要怎樣呢!」
眾人聽賈母如此說,登時又心驚起來,個個抬頭望著老太太不語。寶釵聽賈母方才說的一番話雖然有理,可她心裡到底沒底,忙就小聲兒問道:「老太太,二老爺多在朝中行走,熟人也多,他老人家如今發了狠,又是連夜就出去尋人托關係去了,恐怕官府少不得要給幾分薄面,若是……若是當真人家來鎖了人去,我情願破財消災的,不論多少錢我都肯出,只是到時候還得麻煩老太太給說句話。」
賈母沒料到寶釵居然能說出這番話來,不由得就把平日裡對她的偏見少了幾分,喜愛卻多了幾分。
一時間老太太童心忽起,當下便故意裝得一臉憂愁,連連點頭道:「寶丫頭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就怕這逆子當真能求得動人也未可知。再則如今朝中看我賈府不順眼的大有人在,若是這糊塗東西當真和仇人勾結在一起,再引狼入室可就糟了。」
眾人忽然聽賈母這麼一說,將將放下的心又懸起來,都滿眼驚慌望著賈母,不知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