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隨迎春、探春兩姐妹一起來求賈母,進門卻見寶玉、黛玉二人都在賈母房中呢。
當下眾人相見,迎、探、寶釵三人給賈母問了安,寶玉忙就跳起來笑道:「寶姐姐,你今日難得有空兒,快來,我正給老太太講笑話兒呢,老太太聽了直說好,林妹妹聽了卻不笑,你快幫我聽聽看,這個笑話兒到底好笑不好笑?」
寶釵聽寶玉這麼一說,怒氣頓生:如今你們府里都鬧成什麼樣兒了,你還有心思講什麼笑話兒,你是不是腦袋叫驢給踢了?!
況且,你就再講一百一千一萬個笑話兒,能頂得上琮兒講的?
不過是自不量力,班門弄斧罷了。
老太太何止說你的笑話好,你就放個屁她老人家也說香呢吧?
寶釵越想越怒,越瞧寶玉越覺得他面目可憎,簡直和賈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她心裡本來有火,猛然間又想起前兩日求寶玉去給哥哥說情,寶玉卻置之不理的事情來,當下更是怒火中燒,一眼也不想再看他的。
在寶釵此時看來,賈寶玉真真和賈政是一樣的迂腐可笑,冷酷無情。這種人,寶釵只覺看一眼都是倍受侮辱,哪裡還有心思聽他講什麼狗屁笑話?
寶釵雖然憎惡寶玉,可奈何賈母偏偏拿這窩囊玩意兒當做心頭寶,寶釵又怎麼敢得罪?因此她也只能強笑道:「原來寶兄弟如此好的才情,還會講笑話,那就快說來聽聽,我瞧好笑不好笑?」
寶玉聽寶釵如此一說登時更加得意,忙就眉飛色舞講起來。寶釵心裡有事兒,哪兒有心思聽他的?因此隻眼見寶玉手舞足蹈,心裡只覺煩亂不堪,竟然一個字也沒聽見他說的到底是什麼。
寶玉這裡講完了,忙就湊到寶釵近前笑問道:「寶姐姐,如何,你聽好笑不好笑?」
寶釵見他突然湊近倒嚇了一跳,忙就往回一躲,忙就回道:「好笑,很是好笑。」
說罷,忙就扭轉身去問迎春和探春道:「二姐姐、三妹妹,你們聽著可好笑麼?」
迎春和探春也是滿腹心事,誰可有空兒聽他究竟說了什麼,當下也只得強笑道:「很是好笑。」
說罷,兩人便把頭扭到一旁,看著窗外默不作聲了。
賈母冷眼瞧見三人這副模樣,心裡登時一片清明,猜到這三個丫頭必定是為了賈琮的事兒來的,當下便笑問道:「你們三個小鬼頭,今日怎麼如此勤謹,這麼一大早就湊在一起了?可是有什麼事兒要和我說麼,快說來聽聽。」
老太太一發話,寶釵和探春還未開口,迎春早就忍不住,眼淚汪汪地瞧著賈母央求道:「祖母,你老人家最是慈愛的,我求祖母快救救我弟弟吧!」
她話音剛落,探春和寶釵也忙央求道:「正是,人家都是家和萬事興,又說家醜不可外揚,無論琮兒做錯了什麼事兒,咱們就關起門來自行懲罰就是了,何苦要鬧到外面去,叫人家笑話……」
賈母聽了她三人這一番話,正要開口說話,誰知寶玉卻忙就插嘴道:「你們說的可是賈琮麼,他目無尊長,全然不知禮儀,竟然連我父親也敢打,像他這樣的忤逆之徒,姐姐們又何必為他求情呢?」
寶玉這一番話說出口,迎春等三人登時都不吭氣了,就連黛玉也是眉頭緊皺,萬般厭惡地瞧了寶玉一眼也低頭不語了。
一時間屋子裡再無半點聲息。寶玉撇這嘴,氣鼓鼓瞧著幾人,她幾人卻都眼巴巴望著賈母,看她老人家如何說。
賈母笑眯眯瞧了瞧眼前幾個女孩子,再瞧了瞧寶玉,心底不由得暗自嘆息感慨。
過了良久,賈母這才問探春道:「三丫頭,賈琮和你父親動了手,昨日你父親滿臉是傷你也瞧見了,你怎麼說?」
探春聽賈母問她,忙就回道:「回祖母,琮兒和我父親起了衝突,無論是什麼緣由總是他的不對。」
賈寶玉聽探春這麼一說,登時面帶喜色,點頭不迭,贊道:「三妹妹向來最是懂禮的,賈琮那畜牲不敬長輩,還敢對長輩大打出手,簡直是駭人聽聞!這種人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簡直是不配為人,就關進大牢里去發配邊疆都是應該的。」
迎春並寶、林二人聽寶玉這麼一說登時變了臉色,悄悄瞪了他一眼,俱不吭氣,一個個咬得牙齒直響。
探春聽了寶玉的話也是臉色一變,忙就抬頭看著賈母道:「祖母,我心裡很是奇怪。」
賈母聽了便笑問:「你奇怪什麼?」
探春這才忙說道:「忤逆可是大罪,琮兒他又不是不知道,可好端端地,他竟然做出這等駭人聽聞的事情來,怎不叫人驚訝?更何況琮兒平日裡最是個懂禮數的人,莫說是對老爺了,就對下人也是極好的。祖母若是不信就去問問咱們府里那些個媽媽們就知道了。祖母您老人家說,他這麼一個憐貧惜老的好孩子,怎地突然就像是撞邪了似地,連老爺都給打了,這不是太叫人奇怪了麼?難道說琮兒當真是撞邪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不成?」
賈母聽探春如此一說,不由得心裡暗暗夸這丫頭機靈,當下卻也點頭道:「是,我也是如此想的,好好的一個孩子突然就發了瘋毆打長輩,不是撞了邪還有什麼?」
寶玉一聽她二人如此說,登時再也忍不住,將要開口說話,探春忙就搶著回道:「連祖母也是這般猜疑,看來我想的不錯了。昨日我細細打聽過了,這些日子咱們賈府事兒多,雖說咱們榮國府一向太平無事,可寧國府那邊兒不是才沒了小蓉奶奶,聽說還撞死個丫頭,更有幾個下人也是自盡的,莫不是她們死後不肯消停,附身在琮兒身上了麼?」
賈母聽了也點頭道:「探丫頭,你說的有道理,我想必定如此,不如咱們找個人好生給瞧瞧?」
寶玉聽了忙就大喊大叫道:「祖母,你聽三妹妹呢,咱們府里好好的,哪兒來這種事兒?那賈琮平日最是粗魯無禮,況且他又向來妒忌祖母偏疼我父親和我,這才動的手,或許就是想要了我父親的命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