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沒料到賈琮如此細心,又能對她深情如此,把他好容易得來的好吃好喝偷偷送進自己嘴裡。
一時間,她又是心疼又是歡喜,一大早就哭鬧了一場,把紫娟和雪雁兩個鬧得氣也不是愛也不是。
到底還是紫娟勸道:「我的好姑娘,我也不知你們兩個上輩子到底有什麼淵源,這一世不僅能遇到,偏生他又能真心對你。我先前還想著這小子腦子鬼主意太多,為人又圓滑,生怕他是要哄騙姑娘你呢,如今看來竟然是我錯了,他對你可真是一心一意的好。依我說,少爺如今頗受老太太和那邊兒老爺太太的器重,總是不缺這一口吃的。反倒是姑娘你客居於此,事事諸多顧慮,不僅是我,就是賈琮少爺恐怕也是這麼想的,因此才送了這些東西過來,怕姑娘受了委屈。姑娘你千萬別辜負了他一片情誼,還是乖乖吃了的好。」
黛玉情難自己,一時哽咽,實在不知怎麼說怎麼做才好,只是淚眼凝望眼前的一小碗燕窩,心裡的甜蜜歡喜匯聚成海。
他是我弟弟呀,他真的是我上一世的弟弟,這一世老天爺可憐我,這才把他送到我身邊來。
若他不是我的弟弟,怎麼會如此真心待我,只是這個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誰也不會告訴!
紫娟與雪雁瞧著黛玉一臉甜蜜,纖巧美兮的嘴角微微上翹,宛如天地初開時,世間那一朵最美的奇葩異卉悄然綻放。
再看伊人雙瞳蘊涵淚光,如點點碎星灑入,美得叫人無法呼吸。
雖說她二人伺候了黛玉多年,但向來多見的都是她戚戚哀容,再不然就是她哭泣的形狀,何時見過她這這等美態?一時間兩人都瞧得發呆。
恰巧這個時候旭日初升,淡金色的陽光輕微潛入,把一把薄薄的金輝輕輕籠罩,眼前的黛玉更是美得如同夢幻,兼且神聖完美得一如仙子,叫人不敢靠近,卻又不能不看。
她二人屏息凝神,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得半天無語。黛玉卻早已伸手執起湯勺,少少喝了一口燕窩入口。
極甜,極糯。
甜得她眼波中滿是柔情,一心裡只想著那個叫賈琮的少年。
弟弟,他是我的弟弟投胎轉世麼?
或許是,或許不是?
黛玉一時情迷,也不想追究賈琮到底是自己什麼人。是弟弟也好,不是弟弟也好,終究世上如今有這麼一個少年,他滿心惦念著自己,自己心裡也只有一個他。
人生如夢,十數年悽苦,如今黛玉頭一次知道這世間還有一種滋味叫做甜。
有淒風苦雨的秋夜,自然也有甜美芬芳的春日,人生大抵如此。
嘗遍了淒楚與分離,她終是等來了這個少年。
一點點一滴滴燉得濃稠軟糯的燕窩被黛玉飲啄而盡,肚腹之中說不出的舒適。
暖暖的,甜甜的。
她微笑著一抬頭,這才瞧見紫娟與雪雁兩個正痴痴呆呆盯著自己看,不由得臉頰微微一紅,嗔怪道:「你們兩個總是盯著我做什麼,難道我臉上有花不成?」
二人被她軟語驚醒,都笑著讚嘆道:「什麼臉上有花,姑娘你比花還好看。我們以前總是疑惑,為什麼形容女子之美會有羞花閉月、沉魚落雁之語,如今瞧見了姑娘才知道這幾句話大有道理……」
黛玉聽二人這麼一說登時就紅了連,「啐」了一口,笑罵道:「呸,你們兩個越發瘋了,又拿我來打趣,還不快點子吃了飯去瞧瞧琮兒去是正經。」
二人這才扭頭望了一眼窗外,只見外頭早已經是艷陽高升,估摸著賈琮也該起來了,當下便答應道:「是,知道了,這就去。」
黛玉見二人起身,忙又招呼道:「你們兩個可吃了飯沒有,就這麼空著肚子去?莫非是又要去拐人家的好吃的去?」
二人聽了都笑道:「放心,早就吃過了,你還沒起的時候我們就吃罷飯了,那時候你還做夢呢。」
黛玉聽了這才放心,只見紫娟起身要走,又扭頭吩咐雪雁:「我一個人去就好,你乖乖在家裡陪著小姐。」
雪雁忙答應了,紫娟這才收拾了一把衣服頭髮,剛走到門口卻又聽黛玉叫道:「紫娟……」
紫娟忙又回頭問道:「姑奶奶,又有什麼事兒?」
黛玉不由嫣然一笑,細細囑咐道:「琮兒如今正難受呢,昨夜恐怕是睡不好的,若是他還沒醒,你萬萬不要吵著他了。」
紫娟聽了便笑道:「姑奶奶,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麼,就這點子事兒也不懂?還有什麼事兒,你老人家倒是一起吩咐了,別這麼零零碎碎地折磨人,可好?」
黛玉聽了不由又是一笑,搖頭道:「沒了,再沒什麼了,你好生看看他好不好,有什麼缺的少的,回來咱們這裡拿過去。」
紫娟聽了她這話也不由得心一動,暗自琢磨:林姑娘對賈琮怎麼這麼好,難道她心裡當真是拿賈琮當做情郎了不成?
心裡如此想著,紫娟便凝神細看,卻見黛玉滿臉天真,一派聖潔,卻又看不出什麼來。
紫娟只得悄悄安慰自己:恐怕是我想得多了,這二人皆是一派純真無邪,我若是這樣想倒玷污她二人之間的深情。
想到這裡,紫娟不由得對黛玉點點頭,微笑道:「姑娘,你放心。既然人家是真心對待咱們,那我也自然真心對他,拿他當自己兄弟一般,往後我多多操心些就是了,不消再勞姑娘費心關照。」
黛玉聽了這才莞爾一笑道:「這才對了,日後你把對我的心多放在琮兒那裡一些就好,哪怕你一心都撲在他身上呢,我反倒高興。我如今這麼大的人了,能照顧好自己,況且還有雪雁呢,你多留心琮兒便是。」
紫娟聽了便笑道:「是,遵命。你還有什麼吩咐的沒有,若是沒有我可要走了。」
黛玉聞言又歪著頭細細想了一會子,但想著賈琮早上總是要過來的,有什麼事兒不能說的。因此,她這才搖頭道:「沒了,你去吧,快去快回。」
紫娟這才領命而去。
她這一路上但見賈府內枯花殘枝處處,且因著賈府要蓋園子迎接貴妃,處處更是顯得亂。她不由得便想道:聽說府里為了迎接這位娘娘回府轉一遭,也不知耗費了多少金銀,恐怕就是搬座金山來也不夠。花這麼多錢,就為了宮裡的娘娘回來轉那麼一兩個時辰,可真是夠會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