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襲人亂罵了秦氏姐弟一通,好歹是出了點兒氣。她見晴雯去了半日不見消息,便親自來找她來了。
她雖說是來找晴雯,實則是想來瞧瞧這位賈琮少爺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兒。再則如今賈琮風頭正勁,不僅得賈母歡心,更是和北靜王爺也扯上了關係,她怎麼也要過來走動走動。
遠遠的還沒進暢春園的呢,襲人就被這一路的美景驚到了:恰逢初秋,這一路色彩繽紛,紅的黃的綠的紫的藍的……簡直如同走在夢幻中一般。不時可見各色的錦雞和鳥兒在花叢樹從中出沒。
待走近了暢春園更可見各色奇花異卉爭奇鬥豔,把個暢春園裝扮得如同仙境一般。
瞧眼前的美景根本覺不出如今已經是秋季,還以為是盛夏相似。
原來當初這座暢春園初建之時,賈府的老祖宗別出心裁,把天下所有的花卉都挑了個遍,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皆有鮮花盛放。因此這座園子才叫暢春園。
襲人一邊走一邊贊,越看心裡越不是滋味:還說寶玉是榮國府的心肝寶貝兒呢,可也沒能住上這麼好的地方!
她這麼一路看一路想,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暢春園。大門開著呢,院子裡的景致更是叫人心醉。她悄然閃身進了門,眼睛卻忍不住東張西望,只見目光所到之處無一不叫人讚嘆萬分。
正瞧著呢,猛然聽有人說話,襲人忙抬眼尋聲望去,只見一個小巧秀麗的丫鬟含笑走了過來。
襲人不認得這丫頭是誰,但細細打量了一番她的打扮舉止,便認定這丫頭恐怕也是貼身伺候賈琮的,忙就笑道:「我來找人的,晴雯這丫頭可還在這裡麼?寶二爺叫她過來請琮少爺過去一趟,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回去,急得二爺不行,這才催我過來看看。」
錦雀見襲人的打扮氣度與眾不同,又聽她說話的語氣,也大致猜到來的是誰,忙笑著問道:「你可是襲人姐姐麼?平日總聽人說起姐姐來,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姐姐呢。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姐姐生得真好看!」
襲人聽錦雀會說話,忙也笑問道:「我就是襲人,妹妹也太過誇獎了,我這麼丑,哪裡就好看了,還是妹妹年輕好看得多!」
二人寒暄了幾句,彼此問過了姓名,襲人便問道:「我們那裡的晴雯丫頭在這裡不在?」
錦雀忙笑回道:「晴雯姐姐啊,她這不是剛過來,我正要出來給她倒茶呢,姐姐你就來了,正好一起進去喝杯茶……」
錦雀話還未說完,就聽背後門帘子響,有人便笑道:「錦雀妹子,不用麻煩了,這茶也不用喝了,我這就回去了。」
錦雀忙回頭一看,正是晴雯笑眯眯出來了。原來錦雀機靈,拖著襲人在院子裡說了半天的話,屋子裡晴雯早就聽見了,這才忙走了出來。
錦雀聽了便假意笑道:「姐姐有什麼要緊的事兒不成,就忙得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
晴雯聽了便笑道:「你是不知道我們爺的急脾氣呢。如今我已經耽擱了半晌,回去還不知道要怎麼埋怨我呢。」
襲人這裡便問晴雯:「怎麼,琮少爺呢,他不和咱們一起去麼?」
錦雀聽襲人問話,心裡暗自腹誹不已:連老太太都親自吩咐下來,叫誰也不許來打攪自己少爺。這個什麼又是秦鍾又是寶玉的算怎麼一回子事兒,就這麼大喇喇打發個丫頭過來就要把人叫去?他以為他是誰,北靜王麼,還是當今皇上?
她心裡暗自冷笑,面上卻是笑眯眯說道:「襲人姐姐不知道,我們家少爺這一個來月在北靜王府里呆著,那北靜王日夜纏著我家少爺說話,可把他累壞了。老太太說了叫他這幾日誰都不許見,叫他好生歇著呢。況且昨兒夜裡又病了,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好不怕人。莫說是今日了,就是再過幾日恐怕也不得出去了呢。」
襲人聽了忙就問道:「果真是病了?可厲害不厲害?要不要叫大夫來瞧瞧,如今天氣忽冷忽熱的,可大意不得。」
她嘴裡說著,卻拿眼睛去瞧晴雯。晴雯心裡冷笑,撇了撇嘴道:「可不是病了,我才進去瞧了一眼,還在床上躺著呢。現在看著倒是不要緊,也不燒了,不過也不敢大意了,誰知晚上又燒不燒?」
襲人這才點頭道:「既然是這樣就叫琮少爺好生歇著吧,送這就回去瞧瞧可有沒有什麼藥,我記得上次二爺也是熱得厲害,從二奶奶那裡要的西洋藥還管用。」
錦雀忙謝過襲人,這才送二人出了暢春園。直見到二人一前一後遠遠的去了,這才轉身進了院子。
她一時走到了門口,想要推門進去瞧瞧賈琮怎樣了,可一想到他和晴雯的親密樣兒,心裡又是說不出的生氣和委屈,一轉身就走了。
可沒走幾步心裡又實在是記掛著,怕他又病得重了,一咬牙就掀帘子要進去。可才跨進去一隻腳,錦雀心裡又實在是氣不過賈琮方才色咪咪摟著晴雯的模樣,一賭氣又轉身出來了,空留門帘子在身後嘩啦啦直響。
晴雯顏色美,府里的丫鬟誰也比不上,怪不得自家少爺一見了就神魂顛倒!
錦雀邊走邊想,一時又想到自己紫色平庸,也怪不得不招人待見。想到這些,她又不禁灰心起來。
可一轉念間,她又想起賈琮對自己說過要娶自己當老婆的話,明知他是說著哄自己,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又不禁心裡喜歡。
走出去沒幾步,她驀然又想起昨日夜裡這個沒良心的不住口喊自己,叫自己別丟下他一個人……想著想著,她又不忍心起來,咬牙又轉了回去,一把摔開帘子就要走進去。
只是她剛剛邁進門檻,眼前卻偏偏又浮現出賈琮看著晴雯的笑容來,又想起晴雯那美艷不可方物的俏臉蛋兒來。
錦雀心裡又氣又委屈,忍不住小聲兒嘟囔:「既然他這麼喜歡晴雯,以後有什麼事兒就叫晴雯來好了,我又做什麼要在這裡自作多情,拿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恐怕我就是把心都掏給人家,人家也不稀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