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沒完沒了

  北靜王府華燈高照,一片通明之下只聞得一片咀嚼聲。

  北靜王隔著雕花門扇看見廳堂之中眾人的吃相,不由莞爾。這世俗間的眾生大嚼圖,且還是全天下最富貴人家的夫人小姐的大嚼圖,雖叫人噴飯,卻沖淡了他眉間的肅殺之氣。

  即便再兇險的血光劍影也過去了,九死一生,他才換來今日的榮華富貴。此刻思及,北靜王暗叫慶幸,後背卻也不覺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夜風吹過,寒噤噤的。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要灑脫一笑,但這絲笑意始終是未曾浮現於嘴角,眉宇間卻滿是蕭瑟之意。

  北靜王悄然轉身離去。離去之前,他如獵鷹般銳利的目光還不忘又盯著賈琮深深看了一眼:

  賈府這個小紈絝子弟大有意思,日後定要好好見上一見,好好和他聊幾句,看看他這小腦袋瓜子裡到底裝的是什麼。

  北靜王作如是想。

  賈琮卻可憐。

  他此刻又累又餓,本來正低著腦袋大嚼大咽,猛然覺得身上一陣刺痛,似乎被憑空被銳利的匕首刺中一般。激痛之下,小賈琮猛然抬頭,卻見對面的雕花門扇外隱約似乎是有人影兒晃動。等他再仔細看時,卻只能見到精美異常的鏤空雕花,紫檀木顏色深紫近乎於黑色,在暗淡的燭光下閃著幽光。

  恰此時一陣冷風吹來,夾裹著一顧濃烈的花香直撲入鼻中。賈琮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心裡暗暗後悔:今天是不是得意過頭了些,恐怕是叫人給盯上了。

  至於是誰在暗中盯上了他,那還用得著想麼?

  賈琮越想越有些煩躁,可此刻他實在毫無對策,一橫心便暗想道:老子反正沒辦法,愛怎樣就怎樣吧,就衝著賈府和北靜王府的交情,那北靜王恐怕也不會對他怎樣。

  如此一番自我安慰後,賈琮又開始低頭大嚼,一邊嚼一邊讚嘆:真不愧是北靜王府的飯菜,果然是香得很,叫人恨不得就把舌頭也一起吃下去……

  這一頓飯眾人吃得酣暢淋漓。

  無多時,飯畢。

  丫鬟們又急忙端上水來伺候諸太太小姐並賈琮洗罷了手,又漱了口,再沏上一盞上好的茶來。茶香清淡,回味無窮,也不知又是什麼罕見的好茶。

  眾人又稍坐了一刻,抬頭見廳外夜色已濃,這才紛紛告辭要走。老太妃也不便再留,只笑道:「你們走就走吧,老太太我留也留不住。只是有一件事兒需先告知眾位:明日我恐怕還要請賈府這位小少爺來說故事,你們要是愛聽呢,就來;若是不喜歡,那不來也罷。」

  眾人一聽都轟然喜道:「老太妃,您這話可當真?若是真這樣兒,明日就是下刀子也要來的。」

  老太妃一聽更喜,笑道:「真不真也不在於我,只看這位小少爺肯不肯了。總是明日我特意要下帖子請人的。」

  眾人一聽忙都看賈琮,都笑著半是相詢問、半是「脅迫」道:「賈琮小少爺,可聽見了麼?老太妃明日要下帖子請你來呢!你可要知道,當今天下能配得起老太妃這一張請帖的可不多,少爺您來是不來呢?」

  賈琮一聽,心裡暗自抱怨:這不是明晃晃的以權欺人麼?他就心裡再不願意,臉上也得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急忙對著老太妃施禮道:「小子何德何能,敢叫老人家下帖子?老人家放心,小子明日風雨無阻,一定要來貴府拜訪,老人家別嫌我貧嘴貧舌就好!」

  老太妃聽了一笑道:「我喜歡的就是你貧嘴貧舌呢。小傢伙不錯,我很是喜歡,今日可是辛苦了你,明日一張帖子無論如何是要送的,還請小少爺無論如何過來一聚。」

  老太妃這話說得有些重了,賈琮只能跪地磕頭,感動萬分道:「老太妃對小子青眼有加,小子感激涕零,就再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老太妃的賞識之恩……」

  他這麼肉麻了一番,北靜王府的老太妃更是滿意,忙叫丫鬟扶起賈琮,又好好撫慰了一番這才作罷。

  旁邊眾人巴不得二人「惺惺相惜」畢了,忙都起身告辭。一時間北靜王府內喧囂聲頓起,道別聲、歡笑聲、使奴喚婢聲、馬嘶聲、車輪聲、開門關門聲……連成一片,把這一片空寂的夜撕成了碎片。

  別人都還好說,唯有賈琮更比別人更忙亂十分:一面要照顧著賈母和史湘雲,一面要找錦雀這小丫頭,更要忙著搬他今日得的那一箱子見面禮……他這一日雖然辛苦,可也算是收穫極豐,沒有白來一趟。

  等他終於滿頭大汗坐上了馬車,車才動起來,賈琮早就忍不住打開了面前好大一隻木箱叫眾人看。

  史湘雲一來早知道了,二來她並不在意這些,見了那滿滿一大箱金黃之物,不過微微一笑。

  錦雀和翠縷兩個卻登時驚訝得合不攏嘴:只見箱蓋大開,燈火下滿滿一箱子都是金燦燦的物事,形態各異,但無一不是光芒耀眼,不問可知定然是成色最好的金子所鑄。

  錦雀第一個忍不住便問道:「少爺,這是什麼,你哪兒來的這麼些個好東西?」

  賈琮聞言得意非凡,高高仰起頭笑道:「哪裡來的,一不是偷,二不是搶,這可是你家少爺我憑本事賺來的!」

  錦雀做夢也沒夢見過這麼多的好東西,當下便搖頭不信:「少爺,你少哄我,憑你有什麼本事,也不可能賺這麼些好東西,你快和我說實話,這些個東西到底怎麼來的?」

  賈琮見這小丫頭不信自己,剛想要開口說話,史湘雲卻已經開口笑道:「錦雀妹妹,你恐怕還不知道你家少爺的厲害呢,這麼點子東西算什麼?你家少爺厲害得緊呢,還贏了好些個好東西,比這可值錢多了!」

  錦雀聽了待要不信,可奈何這是史湘雲親口說出來的,她又不得不信。

  賈琮這裡更是得意忘形,脫口說道:「好錦雀,你是真不知道你家少爺有多大的能耐。你跟著我日後就等著過好日子吧,我勸你還是乖乖嫁我如何?」

  錦雀怎麼也想不到他能當著人面就說出這句話來,登時便羞臊得滿臉通紅,低下頭一聲不吭了。

  史湘雲聽賈琮這麼一說,先是一愣,隨即便滿臉歡笑推錦雀道:「好弟媳婦,我這兄弟當真有本事,你快嫁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