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人在江湖飄

  眾人見賈琮聽了小丫頭子幾句話就乖乖開始講故事,無不驚訝,都想知道那小丫頭子到底給他說了句什麼,他就不敢再矯情了。

  但故事好聽,眾人捨不得落下一句,也顧不得多問,都靜悄悄開始聽起來。

  況且這次賈琮抖擻精神,講得繪聲繪色,比方才還有更精彩些,因此眾人一時也就忘記了小丫頭子的事情。

  她們哪知道這小子是不得不講,不敢不講啊,心裡苦著呢。

  原來方才那小丫頭子附耳過來,只悄悄說了一句話:北靜王有令,快講,好好講,不講就砍你的腦袋!

  於北靜王而言,這或許是個玩笑。對賈琮來說,這可是攸關生死的大事兒,他敢不聽?

  砍腦袋,界乎於北靜王高興不高興之間。他也只能拼出吃奶的勁兒,賣力演出了。

  第二回,聆秘,說的是紈絝少爺林平之疲於奔命的事情,遭遇滅門的緣故也初現端倪,眾人聽得更是入神。

  女人家們平時心腸都軟,更何況林平之又是個俊美的少年,眾女眷們更是同情心大起,對這位落魄少爺說不出的愛憐,甚至還有偷偷抹眼淚的。

  賈琮故事講得又極好,眾人越聽越是入迷,不知不覺第二回也講完了。眾人卻聽得更是入迷,叫嚷著快講第三回。

  這一次賈琮也不敢再推辭:北靜王在外頭聽著呢,不講要掉腦袋的。

  因此,小少爺賈琮不過是略略飲了兩口茶水,潤了潤嗓子,緊接著便開始講第三回,救難。

  華山派諸人紛紛登場,江湖詭秘之事逐漸拉開了帷幕。金庸老先生文采斐然,故事寫得曲折動人,賈琮小子更是賣力演出,把個故事講得精彩萬分。

  連廳堂內一乾女眷都聽入了迷,就更不用提廳堂外偷聽的北靜王了。這位王爺更加如痴如醉,心馳神往,恨不得自己也能去江湖上廝闖一回,見識見識天下的英雄好漢。

  自然,他在江湖中若是不提自己的身份,恐怕連第一回也活不過。就他這動不動拿砍頭威脅旁人的脾氣,估摸著早就叫人砍翻了。

  但這絲毫不影響王爺把自己意淫為江湖第一大高手的樂趣。他靜悄悄伏在窗外,早就望了今夕何夕,身在何處了,連兩條腿站麻了都省不得了。

  賈琮擔小,怕丟了腦袋,因此一回接一回講了下去,直講到第六回洗手,累得他口乾舌燥,嗓子疼痛,終於不得不停下來,苦著臉央求道:「各位夫人小姐,賈琮武藝低微,除了會瞎編些個有的沒的故事,實在也沒別的能耐了。不如今日各位女英雄暫且饒小的一條命在,改日小的必有厚報,如何?」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禁不住全都笑出聲來,這才發覺屋子裡一片昏暗,再看外頭早又是涼風習習的夜裡了。

  眾人這才驚覺時光暗遷,都笑道:「真當是辛苦小少爺了,這可也怪不得我們,誰叫你故事講得這般好聽,叫人停也停不住的?」

  賈琮暗自叫苦:「要不是有人拿砍腦袋相要挾,鬼才這麼不要命呢。」

  廳堂外,北靜王這時也將將從他的江湖夢中清醒過來,可略略一加品味,卻更覺這故事的精彩。裡頭那些個女人不過是在挺熱鬧,外頭北靜王卻品出了隱含其中的更深更淳的味道來。

  他心中不由得起疑:即便賈府這位小公子再有才情,可也畢竟是個孩子,他怎能編出如此深刻的故事來?

  面上這故事說的是武林紛爭,又想出許多神妙的武功招數來欲迷人眼,可實則它說的卻是各個派系間最無情最殘酷的爭鬥。

  就如同當年他為了相助哥哥上位和其它兄弟間的廝殺一般無二。

  想起當年經歷過的數不勝數的明爭暗鬥浴血搏殺,這位溫順若水的北靜王瞬間目光如刀,周身肅殺氣蒸騰,就連紫藤花架上落著的十幾隻鳥都被驚得撲稜稜飛起。其中一隻鳥恐怕是受得驚嚇太大,竟然一頭撞在花架上,徑直摔在地上。

  過了好一陣那隻鳥兒才甦醒過來,呆愣愣傻了半天方展翅飛去。

  溫文爾雅的北靜王此刻猶如一頭雄獅在夜風中盤踞,雙眸燦若繁星,在夜色中閃閃發光。

  只聽見廳堂之中,賈琮癟著小嘴兒,沙啞著嗓子道:「諸位,諸位夫人小姐,今兒個實在是不能了,我這嗓子都冒煙兒了,疲乏得很呢,況且想來各位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了吧?不如咱們現在就散了,各回各家可好?」

  他這麼一說眾人方覺出飢腸轆轆。原來晌午飯都沒大吃,又聽了這麼一下午的故事,這些個女子腸胃嬌嫩,此時自然是餓得頂不住了。

  老太妃一聽忙笑道:「這可怪不得我招待不周,要怪就怪這小子講故事講得太好了,就都忘了還有吃飯喝茶這回子事情。不如我來替他描補描補,這就傳上飯菜來如何?」

  眾人聽了頓時叫好,老太妃一聲令下,當即府里的丫鬟們流水般湧入,早就整整齊齊又擺上來好大幾桌飯菜。本來眾人就餓,北靜王府中的菜餚之精美又是天下數一數二,眾人此刻哪兒還顧得上什麼大家閨秀的禮儀風範?只等著老太妃吩咐了一句「諸位請便」,人人早就爭先恐後伸出筷子去搶菜去了。

  坐在大廳之中的貴婦小姐們長者六七十歲、幼者十餘歲年紀,但不論年長年幼皆是嬌生慣養,是出身於極多金的豪富之家,她們哪兒挨過餓,今兒這麼飢腸轆轆恐怕都是生平頭一遭了。

  只見眾人都是低頭不語,筷子撞得火星兒亂蹦,好大一桌子的飯菜不多時就所剩無多,滿桌狼藉。

  老太妃與賈母二人年紀最為長,腸胃畢竟不能和年輕人相比。雖然二人也是腹中空空,但不過隨意吃了幾口飯菜也就飽了。

  老太妃漱過口,看著眾人吃得香甜,忍不住心花怒放,笑道:「哪兒去找這麼一大群餓狼?都慢著點兒,看再噎著了,那可就是我的罪孽了。」

  一面笑一面又回頭吩咐丫鬟,去叫廚房裡再重新送菜過來。

  眾人都低著頭只顧吃,卻誰也沒聽清老太妃笑說了些個什麼。一時之間廚房內又送上菜來,川流不息。

  只見桌子四周圍坐一群蝗蟲,拼命猛咀嚼了,丫鬟們卻川流不息價把飯菜不住傳遞進來。

  這時候夜色已深,華燈高照,只見北靜王府內一片通明,細耳聽去,只聞一片大嚼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