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和賈琮約好了要在寧國府見面,可他白白等了一天,就連賈琮的影兒都沒見到。
他是個庶出的少爺,又不招人待見,和風頭正勁的賈琮自然是無法相提並論。一大早來了寧國府,他就被生母趙姨娘揪著和一大群賈府的姬妾坐在一起。
滿滿一屋子都是些個打扮得爭奇鬥豔,抹得香氣熏天的年輕女子。
這些女子中,有幾個是賈珍的姬妾,剩下的除了趙姨娘和周姨娘是賈政的妾室,再剩下的十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統統都是賈赦的愛妾。
先時,賈環還覺得有趣,這些女子個個貌美如花(他老爹賈政的兩個姨娘當然不包括在內),且行為舉止輕浮異常,挑逗得賈環更像只小公雞了。
但因為有趙姨娘在旁邊拘束著,賈環自然不敢太過孟浪。那些個艷麗女子也就沒了意思,開始明爭暗鬥,攪得屋子裡烏煙瘴氣,甚至有兩個賈赦的姬妾還當眾撕打在了一起,把個賈環看得傻了眼。
再則,這些女子身上的香粉未免也撲得太多了些個,好像不要錢似的,熏得人頭昏腦脹,昏昏沉沉。
偏偏趙姨娘知道寧國府里的男人們沒個好東西,一步也不許賈環離開,生怕他被人帶壞了。好容易熬了一整天,眼瞅著天色黑了,再加上趙姨娘被人灌多了酒,正和別人拼酒拼得起勁,賈環這才得便偷偷跑出來尋賈琮。
他先跑到賈珍等人相聚的廳房門外探頭瞅了半天,只見這些位爺們身邊各坐著兩個美貌無比的女子,一眾人大吃大喝,一邊極力調笑身邊的女孩兒,屋子裡吆呼聲和女孩兒嬌滴滴的嗔怪撒嬌聲此起彼伏,熱鬧喧天,賈琮卻不在其內。
他偷偷瞧了一會兒,流了不少口水,直等廊下的丫鬟攆了他數次,這小子才戀戀不捨地扭頭離開了。
他剛一轉身就見賈薔急匆匆跑來了,賈環忙伸手攔住,打聽道:「薔哥兒,你可見著賈琮了沒有?」
賈薔當即便白了他一眼,撇撇嘴說道:「他被璉二爺給叫去了,兩兄弟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有什麼事兒。」
賈環聽了大喜,忙問道:「在哪兒,他們兩個在哪兒?」
賈薔便不耐煩道:「總是在後花園兒那一片兒,或許兩兄弟有那個閒情逸緻去園子裡逛去了也說不定。」
賈環一聽扭頭就往寧國府的後花園兒跑來了。可誰知他才一見著賈璉就被無緣無故一陣暴揍。
平日裡他最怕的就是王熙鳳,第二怕的就是這位賈璉了。這兩口子明明是賈赦的兒子兒媳,卻非要來自己家裡來管家,且這兩口子都是心黑手辣,仗著有老太太和太太給他們撐腰就橫行霸道,把他一個小小的庶出少爺當做貓狗一般對待,非打即罵,他怎麼敢不怕?
因此,無論賈璉怎麼辱罵虐打,他都一聲兒不敢吭,只暗暗祈禱他下手輕著點兒,別真要了自己的命就好。
等見到賈琮挺身而出打昏了賈璉,又對他一頓狂揍的時候,賈環簡直是要被嚇死了。
誠然,他賈琮如今確實是當紅,不僅老太太待見,聽說連邢夫人這個不近人情的都認了他當親生兒子。這小子搖身一變就從庶出變成了嫡出。
可這有什麼用?就連賈環這種傻子都知道,人家不過是虛情假意、閒著沒事兒做姿態叫人看呢。
她們怎麼可能真心疼賈琮?不是她們腸子裡爬出來的,就是面兒上再親熱那也是假的。
連賈環都知道的道理,賈琮怎麼偏偏就想不明白,還真拿自己當嫡出少爺了,還敢打賈璉這位真正嫡出的,那不是找死麼?
當即賈環被嚇得魂飛魄散,忙飛奔過去拉著他央求了半日,賈琮這才罷手。
再看看被打得鼻青臉腫,躺在地上死活不知的賈璉,賈環忙拉著賈琮央求:「我的好人,你這下子可是闖了天大的禍端,你還是趕緊收拾收拾逃命去吧。等叫人知道你把賈璉打成這樣子,恐怕你真要吃不了兜著走啦!」
賈琮啼笑皆非,笑嘻嘻問道:「你瘋了是不是,我為什麼要逃,又沒當真打死他。」
賈環急得直跳腳:「我的爺,人家可是真正嫡出的哎,咱們是庶出,你一個庶出的把人家正經少爺打成這樣,你這還不是找死麼?快點兒,趁著還沒人知道快跑吧,你是不是沒有盤纏,我這裡倒有一些。」
說著,,賈環果然就從身上翻出十來兩碎銀子,遞給了他。
賈琮當下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忙一把推開銀子,笑道:「傻子,你怕個什麼。總是他先下的黑手,我這才打了他,我就不信賈府里的人都不講道理。」
賈環一聽急得直嚷:「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道理,什麼是道理?人家嫡出的就是把咱們這些個庶出的活活打死,也是咱們活該;可若是咱們膽敢還手,咱們就是大逆不道了,這就是道理!你活了這些年還想不明白麼?」
賈琮聽了便笑道:「這個道理我怎麼會不懂?不過我也沒當真就把他打死了,怕什麼。你若是當真怕把你也攪進來,那你就回去吧。」
賈環一聽便急得大嚷大叫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若是害怕早就走了,還和你在這裡廢話?!我和你說句實話你也別惱,如今雖然說大太太認你做了兒子,可她能是真心的?沒事大家都好,就怕當真出了事,她就不肯照護著你了。大太太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她眼裡除了銀子還有什麼?還有那個老太太,你瞧著她對你好呢,我和你說,她眼裡除了寶玉和林姑娘還能有誰?恐怕在她心裡你不過就是個哄人高興的貓狗罷了,你也別指望著她能照看你!更何況還有王熙鳳那個潑婦呢,你打壞了她老公,她能饒了你?」
賈環又急又氣,瞪著一雙小眼兒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倒把賈琮聽得驚訝不已:賈環這混小子,平日裡看著最是胡鬧的紈絝子弟,可誰知道他心裡竟然如此明白?
但這小子能這麼苦心規勸自己,倒叫他心裡感動不已。眼見賈環瞪著眼睛還要勸,賈琮急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聲說道:「好兄弟,你別為我懸心,我早就有了個好主意,這次一定叫這畜牲吃個啞巴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