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又和眾人講起笑話兒來。這些個大小姐們向來足不出戶,平日湊在一起不是看書就是繡花兒,何時聽過賈琮說的這些個事兒,因此個個都聽得津津有味,深感過癮。
賈母這裡見她府里這些個小姐們竟如傻子般什麼也不知道,嘆息了一聲便道:「我的好孫女兒們,你們哪裡知道人心?別說是個賣菸絲的,就天下所有的商人,哪兒有講良心的?自古以來買的沒有賣的精,天下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假摻半,哪兒有那麼多的真呢?」
賈琮一聽忙讚賞道:「老祖宗就是老祖宗,什麼都知道的,天下再也沒人能騙得了您老人家去呢。」
賈母聽了賈琮的恭維,心裡不免一片舒暢,嘴裡卻笑罵道:「呸,你個臭小子少哄我,你快好好的把笑話講完是正經。若是一會兒聽了不好笑,看我不罰你的。」
賈琮忙笑著答應了個「是」,忙又繼續說道:「那加了水的菸絲抽起來很嗆,一般人家買了頭一回,第二回再也不來的。」
眾小姐聽了都忍不住疑惑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往菸絲里加水,那不是自尋死路麼?」
賈琮聽了便嘆息道:「哎……諸位姐姐還不知道吧,這世上的人大都只能看見眼前的利益,總是今天能賺些個昧心錢便好,他們哪裡懂得長久的道理?若是當真明白了,恐怕也就會踏踏實實的過生活了。」
賈母聽賈琮才十來歲的年紀,居然還能懂得這大道理,心裡不由得又驚又喜,再看向他的目光就不大一樣了。
不說她老人家,就是寶釵黛玉、探春、李紈、尤氏等人見他小小年紀居然大有見識,不由得也是好奇不已,死死盯著他看個不住。
賈琮見眾人投過來的目光和方才大不相同,心裡暗暗得意,嘴裡接著說道:「可說也奇怪,不論這賣菸絲的老人家往菸絲裡頭摻多少水,總是有個媳婦兒來他這裡買。買了第一次,過不了幾天就又來了第二次,過不了幾天又來了第三次……」
眾人聽到這裡都大感好奇,雖然知道這裡頭必有緣故,可誰又能猜到。惜春年紀小,她頭一個便忍不住問道:「琮哥哥,這個媳婦不是個傻子吧?」
賈琮聽她問,笑著搖了搖頭便講道:「那位老人家也疑惑她是不是傻的,可又見她言語舉止都很伶俐,一點兒也不像個傻子啊?」
眾人聽到這裡,不由得就暗自思索這媳婦兒為什麼次次要來上當。可眾人想了一時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只得又聽賈琮講。
只聽賈琮道:「那媳婦兒次次都來買老頭兒的菸絲,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悉起來。終有一日,那老頭兒實在忍不住了,等那媳婦兒買好了菸絲又扭頭要走,忙就問道:那個媳婦兒,我和你說句實話,我這菸絲里可是摻了不少水的,我就不信你抽不出來,為什麼還要次次買?」
眾美人此時也正疑惑呢,聽賈琮講到關鍵處,都再也不敢分神,個個托著香腮側耳傾聽,十數雙美目盯著他一瞬不瞬。
只聽賈琮道:「那媳婦兒聽問,笑了笑便說道:老人家,我這菸絲是給我婆婆買的。我婆婆很是厭惡我,每日總是罵我好吃懶做。不論我做甚麼都不入她老人家的法眼。我做的飯,她老人家嫌難吃;我做的衣裳,她老人家嫌難看;就連我生的一雙兒女,她老人家也嫌難看呢……說著說著,這媳婦兒就委屈地紅了眼睛,拉著老頭兒大吐起苦水來……」
眾人聽到這裡未免都是一頭霧水,莫說是諸位小姐,就連邢王二位太太也不禁說道:「這媳婦兒可見是真的傻,她買了這摻水的菸絲回去,豈不是更要挨罵麼?」
賈琮看了兩位太太一眼,也不吭氣,笑嘻嘻講道:「那賣菸絲的老者越聽越是糊塗。好容易等那媳婦抱怨婆婆的話說完了,急忙便問道:我是問你為什麼總是買我這不好的菸絲,你和我說這一籮筐話做什麼?那媳婦聽了便笑眯眯說道:老人家,您還不知道呢,我婆婆抽了您的菸絲,整日間只是罵你老人家了,再也不罵我啦……」
眾人聽到這裡登時又是哄堂大笑,賈母又是笑得直流眼淚,指著賈琮罵道:「你這猴兒,偏偏你就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笑話兒來講,也不知到底都是從哪裡聽來的。」
賈琮忙道:「這可是真的呢,那老頭兒親口和我說的。」
邢夫人聽了一面笑一面呵斥道:「你還犟嘴呢,你什麼時候偷偷溜出去的,我怎麼不知道?你下次若是再敢偷偷出去,叫你老子好好拾掇你一頓!」
賈母聽了忙笑道:「大媳婦兒,不打緊,不打緊。他願意出去就出去逛逛,多叫幾個人陪著就是了。我瞧著這孩子很是不錯呢。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叫他出去見識見識也好,省得讀書讀成了個書呆子,等長大了叫人騙了還不知道呢。」
邢夫人聽了忙含笑答應了,賈琮這裡聽賈母這麼說,當下更是心花怒放,趁機便說道:「老祖宗,我有一件事兒可是琢磨了很久呢,一直也不敢和我老子說,怕他打我。您老人家既開明,又是個萬事通達的,我就和您老人家商量商量這事兒,您可願意聽麼?」
賈母此時正歡喜呢,聽他這麼一說心裡更是喜歡,忙說道:「好孩子,你有什麼心事只管說給我聽,我替你做主。你只管放心,你老子再不敢隨意打你的。」
賈琮聽了忙就說道:「老祖宗,您也知道我是個不喜歡讀書的,一拿起書本來就頭疼。」
賈母聽了便笑道:「可不是呢,眼見就是你老子的種。你老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可不也是讀不進去書?為這也不知挨了多少打,可怎麼打也是白搭,他始終也沒讀成了書。」
賈琮聽了忙點頭道:「這就是了。我還奇怪呢,我好好的也不比別人笨,怎麼就念不進去書,一翻書就頭疼欲裂。不瞞老祖宗說,為了能好好念書我可是連頭懸樑錐刺股都試了,可都不管用!後來還請了不少大夫來仔細看過,也都沒說出什麼來。為了這事兒我疑惑了好多年,如今老祖宗這麼一說我可就明白了:原來我念不好書都是父親的緣故,和我沒一點干係!」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都是笑個不住,賈母也笑道:「你就儘管胡說,你老子要是知道你這麼編排他,再要捶你,我可不攔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