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無巧不成書
「沒想到能與甄老爺子同行!如今流民四起,陸路難行,若非您老的面子,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北上的客船,家母和舍妹不便拋頭露面,多虧您老願意捎帶。」
返京的客船上,薛蝌來到船頭的甄士隱身旁,作揖道:「您老回去,可是有什麼急事?」
薛蝌畢竟是薛家二房,舉家赴京少不得要做些安排,甄士隱透露回京想法的時候,也沒做隱瞞。
他本就有意向張雲逸求助,又豈會放棄與甄士隱同行的機會?
稍加留意,打聽到了甄士隱的行程,便假裝巧遇,藉口同行。
當然,他說的也是實情,不是災年,尚且不乏盜匪,更遑論糧食大面積欠收?
相對來說,水路安全了不少,船位也十分緊張。
而甄士隱之所以能夠這麼快找到回京的船,完全是因為張雲逸的名帖,和賈雨村的面子。
所以,這番話說出來,倒也不算違和。
甄士隱雖不清楚他的目的,可涉及到張雲逸的計劃,他又豈會透露內情,敷衍道:「急事談不上,不過是離京數月,想念小女和孫兒罷了!」
「為了我薛家之事,勞煩您老長途奔波,實在是過意不去,這次的船資,您老千萬不要與小子客氣!」
「小女當初流落在外,也多虧了你大伯娘照應,反正這船多你們幾個也不多,不必客氣!」
「那小子便不與老爺子矯情了!」薛蝌笑著試探道,「難怪大伯母會委託您老,原來還有這層關係,想當初大哥哥還鬧了官司,想必大哥哥與張大人相交莫逆吧?」
二人正說著,忽聞身後傳來一聲誇張的叫喚:「哎喲!原來甄先生和薛賢侄在這裡!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沒想到二位也是榮國府的親戚。」
這一打岔,甄士隱倒是正好避開了薛蝌的詢問,轉而回身笑道:「親戚談不上,不過是有些淵源!」
「那也殊為難得!先生放心,我雖然帶的盤纏不多,包船的費用一時拿不出來,可到了榮國府,自有大姐幫忙墊付!」
如果說,薛蝌還有刻意之嫌,那麼邢忠則是純屬巧合。
雖說三方不約而同有了赴京的打算,可邢忠不似甄士隱和薛蝌,一個需要安排後續事宜,一個行李眾多。
他拎包即走,又因準備的盤纏不夠充足,便尋思著能省則省,帶著邢岫煙母女乘小船來到金陵,打算找一艘便宜些的貨船赴京。
沒想到在碼頭上,正聽見薛蝌與甄士隱套近乎,又聽到二人口中談及榮國府,便自來熟的上前搭訕。
得知二人也是赴京,又包了整艘船。
尋思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反正也是包船,多自己一家不多,哪裡還願意去貨船委屈?
便厚顏與他們同行。
他見甄士隱和薛蝌穿著不俗,又包下了整艘船,顯然也不缺自己那點船資。
至於剛才那番話,不過是一句客套,哪怕二人順水推舟,自己也有言在先,讓他們去找邢夫人。
「船資就不必再提了,反正船艙空著也是空著,剛才薛賢侄也說了,你們就不必客氣了!」
「那可真是多謝先生了!回頭到了榮國府,我必要如實稟告大姐!」
說到這,他頓了頓,轉而問道:「聽先生說,是寧國府的親戚,咱們一個是榮國府的親戚,一個是寧國府的親戚,也算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與先生客氣了!我看這船上還有兵丁護持,想來也是……」
「世叔莫非還不知道?」薛蝌似笑非笑,打斷道,「寧國府的敬老爺和珍大爺,故去已經一年多了,如今的寧國府乃是天工院張大人的府邸。」
「呃……」邢忠不由愕然,難掩臉上的尷尬,「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既然住在隔壁,也算是一家人不是……」
賈敬和賈珍死於意外,加上遠在京師,不似賈政這次,在江南出事。
邢忠又不比薛蝌,消息靈通,故而還不知道寧國府已經換了天地。
驟聞,此寧國府非彼寧國府,他不免又擔心船資。
甄士隱見慣了人情世故,又豈會看不出來?
笑道:「雲逸生母原是寧國府的小姐,也不只是近鄰!」
「啊!~噢……」邢忠的臉色頓時精彩了起來,「所以說嘛!廋死的駱駝比馬大,姐夫家裡隨便一個晚輩……」
說到這,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忙道:「對了!這天工院的張大人,莫非就是造出玻璃的那個張大人?」
他雖然信息不暢,可對於天工院和玻璃的大名,卻是聽過的。
加上有些小聰明,估摸著,能夠占據偌大的寧國府,想必官職不小,身份不俗,這才有此一問。
不得甄士隱回答,薛蝌便笑著奉承道:「若非是天工院那位張大人,又豈能配得上堂堂國公府?」
「哎喲!失敬失敬!」邢忠頓時肅然起敬,又是躬身,又是作揖的,滿臉堆笑道,「不知您老與那張大人是何關係?」
此言一出,剛才還搶著說話的薛蝌,頓時閉口不言,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邢忠似乎也察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抓耳撓腮,正想著如何找補,卻聽甄士隱坦然道:「承蒙雲逸不棄,納小女為妾,還可憐我只有這一個獨女,斷了香火,讓孩子跟老夫姓,承襲家中香火!」
甄士隱倒也不是不好意思解釋,只是,這其中還牽扯到甄承嗣,說是妾室顯然容易讓人誤會,自家孫子只是庶子。
「這……」
邢忠聞言,臉上的驚愕一閃而過,這才明白自己揭了人家的短。
連忙找補道:「賢婿易得,香火難續,以張大人的身份,肯讓孩子改姓,老先生可真是好福氣啊!」
他倒也有些急智,還真的給他找了個找補的角度。
對此,甄士隱倒是頗為受用。
手捻鬍鬚笑道:「是啊!是啊!」
邢忠一面極力奉承,與二人閒談,一面偷偷打量甄士隱。
可得知甄士隱的女兒,只是張雲逸妾室,又看他一身衣著不俗,氣度非凡。
一想到,一個妾室的父親,竟然比自己這個榮國府的小舅子,還要光鮮。
自慚形穢的同時,心裡總是覺得有些不得勁。
一時間,興致缺缺,又攀談了幾句,便悻悻而回了所住的艙室。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