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哄

  第131章 哄

  壽康宮,太上皇在小花園裡慢悠悠的打拳。

  到了他這個年紀,多活幾天都是好的。所以外面的事,老頭子是堅決過耳不過心。

  至於寧夏兵危……

  國庫沒銀子,他操心也沒用。

  總不能把江南分出去的銀子,再搶回來,搬到寧夏去吧?

  所以,這就是個無解的問題。

  而且老頭子相信寧夏總兵蔣羽的本事,韃靼來了,寧夏那邊的兵、民,可能會過得很艱難,但是一定能撐過去的。

  畢竟韃靼的目標就是搶點應災的物資。

  搶到手了,自然就退兵了。

  這些年,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雖說年輕的時候,他也曾想過馬踏韃靼,把那麼大的草原收進大昭,成為大昭的養馬地,可是一年又一年,他的雄心壯志慢慢的消磨了。

  這也沒什麼好丟臉的,歷代帝王都是如此。

  哪怕秦皇、漢武呢,最終不也就那樣?

  「太上皇!」

  站在不遠處陪同的戴權聽到小太監急急送來的消息,到底按捺不住,在旁邊略帶焦急的喊人,「太上皇,皇上弄了二十二萬兩銀子,要給蔣大人當場帶回寧夏呢。」

  太上皇:「……」

  他打拳的動作一頓,不過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節奏。

  「太上皇,皇上把慶陽、平涼、鳳翔三府都交由蔣大人節制,還說他盼著他建功立業呢。」

  「……」

  太上皇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猜測,倒是毫不意外,所以打拳的動作,並無半點停頓。

  「太上皇,兵部和戶部的大人們都未反對,皇上對當年丟了的河套還有心思呢。」

  太上皇的拳終於打不下去了。

  河套曾是大昭重要的養馬地。

  可是在他手上丟了。

  但是,那能怪他嗎?

  太子怪他,人人都在怪他。

  但那一年他犯太歲,從年頭就在生病,再起兵禍……

  太上皇停了手,冷冷看向戴權。

  「太上皇……」

  戴權心下一跳,正要把可憐相再多扮點,太上皇又開口了,「拉下去,掌嘴!」

  啊?

  小太監們很吃驚,但是面上卻不敢有半點波動,迅速上來兩個人扯住戴權就要把他往下拖。

  「太上皇,奴才自個打,奴才錯了。」

  戴權掙脫小子們的手,狠命的『啪啪』抽打自個的嘴巴,「叫你多嘴,多嘴,多嘴……」

  「拉下去!」

  太上皇怒了,這一會連他的聲音都不想聽到,更不要說他這個人了。

  大踏步回去的時候,聲音也傳了過來,「擺駕!」

  戴權的嘴巴打完了,往宮前看的時候,太上皇已經坐上龍輦往前朝去了。

  哎呀~

  戴權的腿一軟,差點當場坐下。

  「對,扶著咱家回去歇一歇。」

  他的身體幾乎整個的歪在了小太監身上,「你是個好的,戴爺爺今兒就教你個乖,在絕對避不過的禍事上,你要選一個處罰最輕的受了。」

  「您是說太上皇和皇上……」

  「噓~」

  戴權立馬制止,「這宮裡,多嘴的都活不長。」

  沒嘴的,又只能幹最苦最累的活。

  「有些事,心裡明白就行了,多看、多聽、少說話才是長久之道。」

  銀子的由來,兵部和戶部的大人們沒在皇上那裡提什麼反對意見,這些事他要不報給太上皇,等到太上皇從其他地方知道了,他這個總管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這也是沒法子。

  只希望這一次,還能像往常那樣平平安安的度過。

  要不然不說血流成河,也定是一場大風暴。

  事實上,此時的皇帝在迅速決定了寧夏的事後,就好像一臉怒氣的往壽康宮來了。

  遠遠看到父皇的龍輦,他忙小跑著迎上,「父皇~~~」

  他的聲音一波三折,好像儘是委屈,「您可來了。」

  太上皇:「……」

  他打量這個兒子,「怎麼啦?看看你這像什麼樣子?」

  「兒子……兒子要被罵了。」

  皇帝扯著太上皇的衣袖,好像生怕一個放手,他爹就跑了,「寧夏那邊受災,蔣大人不是說韃靼有可能進兵嗎?兒子愁銀子,這好不容易有了銀子,就馬不停蹄的搬過來要給蔣大人,您是不知道,當時戶部的張甫看到那一溜的銀箱子,眼睛瞪得有多大。」

  事實上那老頭當時就瞪他了。

  皇帝覺得他沒扯謊,「要不是寧夏那邊離不得蔣大人,張老頭怕耽擱蔣大人的離京時間,肯定馬上就要跳起來,拿唾沫星子噴我一臉。」

  「……胡說!」

  口上雖是斥責,但太上皇的眼睛裡已經染了點笑意。

  「真的。」

  皇帝一副受屈樣子,「那張老頭您還不知道嗎?銀子沒過他的手,就好像我們父子犯了多大的錯似的。」

  「……」

  太上皇感同身受,安撫的拍了拍兒子的手,也示意龍輦放下,「朕受了他多少年的氣?你這才哪到哪?」

  說著,他在兒子的攙扶下,下了龍輦,「不過,你這銀子……」

  「這銀子,兒子是真沒想到。」

  皇帝撫著老皇帝,順著他好像散步一樣往前走,「您也萬萬想不到,這是誰給我們送來的。」他著重提了我們,畢竟這大昭還是老頭子的,「兒子如今才知道,您有多麼的英明神武。」

  太上皇:「……」

  他有點懵了,這銀子還跟他有點關係?

  「誰?」

  「嘿嘿,寧國府的賈珍。」

  賈珍?

  「他哪來這麼多銀子?」

  太上皇也甚吃驚。

  已經摟到他們手上的,誰捨得再放出來?

  賈家……,若不是那沈氏想給肚裡的孩子積福,也不可能逼著兩府還銀又捐款。

  但賈家的銀子都還了,沈氏再怎麼也不會掏空家底,往宮裡送銀子吧?

  「所以說父皇您英明神武啊!」

  皇上樂的緊,「上次他不是過來跟您哭訴刑部追兇不利嗎?」

  他慢慢的把賈家查到謝正虎,請動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聯同拿凶,結果謝正虎一路從地道逃進財神賭坊的事說了。

  然後財神賭坊的東家魯鯤到寧國府賠禮,從十萬兩賠到二十二萬兩,賈珍拿了銀子,感覺太多,去找他娘沈夫人,沈夫人也覺太多燙手,皇帝道:「您上次不是跟賈珍說,有什麼事,都只管找兒子嗎?兒子本來愁銀子愁的要死,結果他捧了銀子來問兒子,您說,兒子能不拿嗎?」

  「你呀你呀……」

  太上皇也忍不住笑了,「哪有你這樣欺負人的?」

  二十二萬兩銀子呢。

  太上皇也很喜歡。

  「這不是沒辦法嗎?」

  皇帝扯著太上皇的衣袖,「兒子知道,您也為寧夏的事操心,他正好撞過來,兒子也就順勢而為了一把。」說到這裡,他好像也不好意思了,「父皇~」他可憐巴巴的,「您看,這事吧,您給兒子描補描補,要不然……」

  「成吧!」

  太上皇橫了一眼兒子,「賈家那裡,回頭讓戴權走一趟,賞點東西。」

  「誒~」

  皇帝高興了,「父皇,您不知道,賈珍當時還擔心魯鯤另外送的禮,還不放心他當時要了魯鯤管家的一座院子。」

  「那是他該得的。」

  差點被那刺客弄死呢。

  倒是那魯鯤一下子送出那麼多的禮,是真的不知情?

  還是說,他就是拿銀子封賈珍的嘴?

  國庫沒銀子,太上皇也不是不愁,道:「賈珍雖有些傻,卻是個實誠人。」這樣的寧國府繼承人他放心,「以後能照顧,還當照顧,不能老欺負。」

  「兒子不敢,兒子這不是馬上就過來找您描補了嗎?」

  皇帝對這樣的賈珍也很放心,「父皇,有您站在兒子身後,兒子幹什麼心都是定的,您之前跟兒子說,蔣羽在則寧夏安,今兒上朝,兒子也是頭一次見他,因為沒銀子,朝里爭來爭去的,兒子感覺他的眼睛裡都快沒光了,所以拿到銀子,兒子一邊讓人往壽康宮給您報喜,一邊又馬上召了他。」

  報過喜了?

  太上皇想了想,他今兒煩銀子,打拳的時間長了些。

  正常打拳的時候,沒人敢隨意打斷。

  想到這裡,太上皇安撫的拍了拍兒子的手,「你做得對,趁著朕還在,你跟韃靼試試水,讓那些個混蛋知道我大昭不是好惹的,就算最後建不了什麼功,以後再有這樣的戰事,你心中也有底。」

  「父皇,您身體還康健著呢。」

  皇帝似乎很怕他父皇說喪氣話,「兒子只想到七十歲的時候,還能學那老萊子,彩衣娛親,逗您一笑呢。」

  遠遠的一個小太監,看到太上皇被皇帝哄得哈哈大笑,一溜煙的跑了。

  半晌之後,甄太妃讓人賞了他二兩銀子,這才跟進宮請安的晉王妃道:「那魯鯤的事,你們就別管了。誰家好好的人,能西財神?這也太張狂了些,沒得帶累你們。」

  國庫沒銀子,一個商家居然敢叫財神,沒有賈家的事,也會有其他的事。

  「行了,這事就先這樣吧!」

  甄太妃也頭疼,「既然在禁足,就好生呆著,不要想不該想的。」

  太上皇離老糊塗還早。

  兒子們的事,他心裡門清呢。

  皇帝做事又從不給人拿話頭,看樣子太上皇是越來越滿意了。

  甄太妃也很無奈,但錯過就是錯過了,如今說什麼都遲了。

  至少在表面上,兒子得表現出臣服的姿態,「沒了魯鯤,還有張鯤、李鯤,總會有人的。」

  太上皇肯定也是願意國庫能多點銀子的。

  那魯鯤既然已經在太上皇和皇帝這裡露了臉,那就不可能再跑了。

  「倒是賈家……」

  甄太妃對賈家很不滿意。

  明明幾個月前,還是她手中很好的棋子,怎麼轉個眼,不僅脫離了掌控,還給她鬧么蛾子。

  「榮國府那邊人挺多的,這人一多啊,心就多。」

  寧國府不好搞,一代單傳,一家子心往一處使,但榮國府不一樣啊!

  「回去告訴軒兒,不論做什麼,都不可急躁,緩著點來,事緩則圓,人緩則安!」

  後兩句,甄太妃看著晉王妃,說的很重。

  晉王妃懂了,回家就去找晉王。

  此時的晉王已經發了一通脾氣。

  他都不知道魯鯤那個蠢的,怎麼有臉過來找他幫忙的。

  二十二萬兩銀子就那麼送給賈珍,就賈珍那膽子,他敢不問他娘嗎?

  而沈氏明顯是投了皇帝。

  晉王不能想,一想就會氣得呼呼大喘氣。

  「這是母妃說的?」

  「是!」

  晉王妃甚為溫順的道:「榮國府這邊,賈赦是個不管事的,他的繼室邢夫人又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她都懶得抬舉,「倒是二房一家可以拉一拉,賈老太君也更疼她這個二兒子。」

  賈家自家內鬥,可就不關他們的事了。

  「……好!」

  晉王慢慢點了頭,「吳汝保,」他朝外喊人,「去,告訴魯鯤,不想賈珍死咬著他,最好和賈家成為親戚。」

  皇上不是看中了魯鯤的銀子嗎?

  但是想把魯家的銀子變成他的,首先得讓賈珍這個所謂的苦主,咬住魯鯤不放才行。

  「賈家的情況,你都盡知,找個沒人的地方,跟他細說吧!」

  「……是!」

  吳汝保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的退下了。

  在王爺和王妃的心中,賈家可能還是原先的賈家,但事實上,如今的賈家,很多消息真的不好打聽了。

  寧、榮二府的僕婦被幾番清洗,能留下的要麼是老實人,要麼就是賊精明的。

  他唉聲嘆氣的去約魯鯤的時候,魯鯤已經在王家待了好一會,和王子勝相談甚歡。

  晉王不幫他想辦法,他就只能自救。

  寧國府他想不了辦法,他就往榮國府那裡想辦法。

  畢竟寧、榮二府是一體的。

  把他的嫡女嫁給王家的獨子王仁為貴妾,也許不僅能免了這一場禍事,還能跟新任的武庫司郎中賈璉搭上關係,這關係一搭上,兵部的一些活,魯家就可以接了啊!

  「這事王某就替你應下了。」

  王子勝大包大攬,「明兒一準給你好消息!」

  賈珍算什麼?

  他侄女婿現在是武庫司的郎中。

  有賈璉在,京營的那些人,還敢不給他大哥面子嗎?

  待他大哥腿好,重回京營的時候,一切盡在掌握。

  王子勝現在正處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春風得意里,「說起來,我那侄兒賈珍是有點混,但是對我們這些長輩,還是極好的。」

  他們本來也是酒肉朋友。

  就是賈珍還做不得自個的主,以前有敬大哥查他的帳,如今又被那沈氏管得嚴嚴的。

  「你那銀子啊……」

  王子勝都不知道說這人什麼好,「偷著塞下就是,幹嘛還要明說?」

  啊?

  魯鯤回想當時那屋裡的小廝和丫環,好像恍有所悟,「寧國府的沈夫人管得這樣狠嗎?」

  「唉!」

  王子勝嘆了一口氣,「你是不知道,那沈氏有多可惡,她甚至都想把手伸到榮國府,管我妹妹他們的事。」

  事實上,榮國府如今就是被她管了不少。

  「賈家的老少爺們,都是敢怒不敢言啊!」

  賈家現在恨沈氏的多著了。

  「你若不放心,明兒一早我們就去榮國府,到時候,我把賈珍約過來。」

  「如此……」

  魯鯤深深一揖,「多謝了。」

  「哎呀,都快是親家了,你這樣就太客氣了。」

  王子勝忙一把拉住他,並且親自送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