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龍吞
戴維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仿佛躺在床上，嚴冬臘月中窗戶卻忘記關了，只覺得越來越冷，地面還在不斷顫動。
就像是，發地震了。
很快的，他就發現這不是他的錯覺，更不是什麼夢境，是真地震了。
大地，在呻吟中不斷顫抖崩裂著。
而隨著自我意識不斷清醒，之前驟然與剛宰掉腐朽龍神的北風之王遭遇，自己一行龍力戰而亡的記憶，當即有如加速的走馬燈似的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不是自己不是死了嗎？
又或者，自己的確是死透了，所以現在是靈魂狀態？
不對，他過往雖然沒死過，卻也看過不少強者有關死亡體驗的記錄。
至少死後，沒有這麼豐富的體感才對。
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得到自己，正壓在龍爹阿蒂利西亞那冰涼的身體上。
對方的身體出了好多好多的血，在周遭的雪地上染紅了一灘，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溫度。
即便是寒屬的銀龍，血也應該是溫暖的才對。
就像是表面再冷酷的雄性，他的腸子也是溫潤如玉的。
這種矛盾而複雜的感覺太怪了！
頓時因為這怪異感官而感到有些焦躁的戴維猛地坐起身，就驚愕的看到龍爹阿蒂利西亞的腦袋都整個凹下去了半截，甚至溢出了不少已經凍乾的腦花兒。
「爸」戴維心頭猛的一顫，即便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待到它發生時，心頭依舊有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就像是心臟被緊緊的拽了一把。
可下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呼喚，阿蒂利西亞跟沒事龍似的翻身而起，滿眼關切抬爪的不住拍著戴維的身體：
「兒砸，你，你沒事兒吧。」
「額沒事兒.不對，好像又有點事兒。」戴維愣了愣，有些後知後覺的抬爪捂住胸口。
媽蛋，沒心跳了！
所以，他們其實在生物學意義上已經『死』了，但偏偏又沒死透？
就像是生與死之間的循環出了點故障，將他們給卡在了這種半死不活的詭異狀態。
硬要拿個什麼做對比的話，他們現在的狀態，有點像是巫妖。
戴維一拍爪：「對啊.掌管巨龍死亡與腐朽的龍神都掛了，所以，我們暫時死不了了？」
而之前那條夜龍，其實也沒死？
「啊？啥意思？」被撞壞了半邊腦子的阿蒂利西亞就跟暫時失了智似的，一時半會兒完全理解不了這種現狀。
咔嚓！
就在這兩名半死不活的巨龍父子探討這個問題時，一道可怖的裂縫轟然瀰漫過來，還是戴維一口咬住阿蒂利西亞的尾巴才讓他不至於跌入那看不見底的大裂縫中。
兩條龍順著那讓大地破壞的偉力源頭看去，這才注意到，一場完全超出他們過往常識的戰鬥正在彼端爆發著。
身形還沒有那位北風之王腦袋大的『克里斯托斯』和『布麗特妮』正利用自己更加靈活的身形與這位龍神鏖戰著。
「媽媽.」戴維一眼就能看出母親的影子。
祂們終究還是藉助兩名紅龍信徒的身體，降臨而來了。
只不過終究是神力『降臨』，那場面看上去就像是兩隻鷹隼不住撲擊著一頭體型健碩的棕熊。
可每每散溢而出的恐怖威力卻是駭龍聽聞。
整個腐朽領域都快被祂們給干塌了！
不，是已經要塌了！
戴維當即猛地甩動腦袋，將渾身已經不知道碎了多少根骨頭雙翼萎頓拖地的龍爹朝著大裂縫的另一頭甩了過去，然後對著他喊道：
「快！用你的半位面挪走那座超遠距傳送陣，找塊安全的地方構築起它！」
腦袋混亂至極的阿蒂利西亞看了看那座已經因為浩劫降臨停止了運行正在搖搖欲墜的超遠距傳送陣，又回首看了看戴維，不由脫口而出問：
「那伱呢！？」
戴維的嘴角卻是綻放出久違的燦爛笑容：
「我？既然現在規則上我死不掉，那可不得狠狠得作上一把？
「這可是世紀難遇的.龍神對決啊！」
即便很多招兒估摸著都跟老媽的那記登神斬一樣門檻超高暫時用不上，但多學上一手，未來少走至少百年彎路！
哪裡還能不知道這傢伙揣著什麼主意的阿蒂利西亞竟是出奇的沒有硬勸，而是深深的看了戴維一眼：
「.照顧好你母親，等我訊號。」
身為帕芙菈唯二信徒的阿蒂利西亞早已知曉了當年帕芙菈是如何登神的。
既然當初戴維可以利用權能幫助帕芙菈強行登神，還是以他都還沒能完全弄明白原理的強力概念。
那麼此時此刻，戴維就同樣可以幫上帕芙菈，以一種他同樣無法理解的方式。
正如戴維所說的那樣，反正這會兒也死不掉，還有提亞瑪特跟帕芙菈兩名龍神同時在旁，那麼戴維的行動，就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至少在這一點上，阿蒂利西亞相信自己的兒子！
最後，他還抱有一點私心：
他想要知道，他曾經所信仰的鉑金龍神，眼下到底抱著怎樣的意圖？
又為什麼，會變成如今令他如此陌生的淡漠模樣。
至少在他曾經的記憶中，這位龍神是七丘天堂的守護天使，是天龍聖武士，是金屬巨龍之神
是.正義的締造者！
他仍舊記得曾經在龍島入選正義之爪訓練營時，那背的滾瓜爛熟的教義：
是強調保護無辜，是對抗邪惡，是尋求智慧，是指導他人走向正義之路。
即便日後他通過研讀自己喜歡的歷史發現這位鉑金龍神的教義亦有偏頗，且對非正義的定義過於苛刻嚴格，對於邪惡者同樣過於無情冷酷。
導致他開始轉信正義之神提爾，試圖尋求真正正義的定義。
但在那時，在他的印象中，鉑金龍神依舊是位恪守教義的善龍之神。
而現在呢，他親眼目睹自己曾信奉的龍神殺死了腐朽龍神，篡奪那份死亡的權柄。
更是僅僅因為自己兒子的身份是提亞瑪特的榮譽選民，就不由分說的爆起殺戮。
這是在.濫殺無辜啊！
阿蒂利西亞遠遠看著那位屹立於風雪中面色平靜的與提亞瑪特跟帕芙菈戰鬥的龍神之影，終究沒忍住向自己這位曾經所信奉的龍神控訴道：
「吾神啊你究竟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嗎？」
「今天的遭遇一旦曝光而出，所有金屬龍的於您一身的信仰都將遭遇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雖然他清楚的明白，即便信徒們都跟自己一樣背叛了祂，但就像帕芙菈只擁有他們父子兩個信徒一樣，只要還有最後一名信徒堅信不疑的信仰著祂，祂就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鉑金龍神。
「難道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您才有恃無恐嗎？」
「難道您的教義，就只是用來誆騙我們這些凡龍，自己卻無需遵循的嗎？」
「回答我！巴哈姆特！！！」
這於漫天飛雪中的一番控訴迴蕩於漸漸破碎的山脈之間。
那一刻，阿蒂利西亞仿佛感覺到那位站在戰鬥中的龍神僅僅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但也就，僅僅是看了一眼而已。
只覺徹底心寒的阿蒂利西亞面露一聲苦笑，在戴維憐憫的注視中仰天大笑起來。
就這麼拖著蕭瑟頹然的背影，於不住崩塌的地面中，用自己的半位面將那座超遠距傳送陣拆走，漸漸消逝在越加狂暴的風雪之中。
目睹這位信仰徹底崩塌的老父親離開這危險的地帶，戴維這才嗤笑著搖了搖腦袋轉過身。
他沒有選擇去勸慰龍爹。
沒有這個時間了。
他也不擅長用言語安慰龍。
尤其是用謊言。
況且事實上，身為一條惡龍的他，也沒覺得巴哈姆特做的有啥毛病，換他也懶得跟一條早就背叛了教義的小傢伙唧唧歪歪。
自己做些什麼，還用的著跟別人解釋什麼嗎？
無非是踐行意志，付諸行動，然後承擔相應的代價罷了。
他才懶得管巴哈姆特到底有什麼意圖或是苦衷，也管不了。
而試圖『管』祂的存在，也已經在路上了。
有著爪腕那條神力印記的他能夠無比清晰的感知到，提亞瑪特的本體，正在突破巴哈姆特的神力封鎖，急速降臨而來。
「瑪德，果然還是被母親說中了。」
提亞瑪特對於巴哈姆特的仇恨過於執著，以至於一發現對方已經離開了戮王星，就龍不停翼的趕來幹仗了，救他這位選民只是順帶。
真的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啊.
他已經盡力做到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了。
既然這都阻擋不了提亞瑪特的復仇意志，那也就沒有繼續阻止的必要了，做好自己的那份就行：
那你們打去吧，但他要在白嫖龍神技之餘，趁著提亞瑪特本體降臨之時，將克里斯托斯和布麗特妮帶走。
無論如何，奪得主腦，自己欠他們一份情。
而現在，到了償還的時候了。
不過至少從這點看來，無論是母親帕芙菈的降臨還是她的實力，似乎都完全在巴哈姆特的預料之外。
否則以巴哈姆特之前的態度，完全用不著刻意暫緩提亞瑪特的本體降臨。
這麼看，巴哈姆特幹掉腐朽龍神法拉祖爾也並不是全無消耗嘛。
那麼，從哪裡切入呢？
戴維遙望著拖拽在腐朽領域大裂縫旁垂垂欲墜的腐朽龍神屍體，嘴角勾勒出一個賊兮兮的笑。
【貪婪】
那當然是奪其必救的『勞動果實』了。
就是有點遠吶。
北風之王的龍威與滅世暴雪交迭之下
無法傳送！
無法飛行！
只能靠四條腿兒！
還真是特麼的霸道如斯啊！
【嫉妒】
幾乎就在戴維『動如脫兔』般邁開腿朝著法拉祖爾發起衝刺的一瞬間。
不，在他動這個念頭的一瞬間，巴哈姆特就察覺到了他意圖，朝他看了過來。
可同樣的，就在巴哈姆特朝著戴維『看』去時，同樣捕捉到巴哈姆特意圖的提亞瑪特就獰笑著擋住了祂的視線與行進路線之前。
龍媽帕芙菈更是於昏暗布滿水汽霧靄的夜空中陡然張嘴，口中赤紅之芒再次暈紅了天際：
當頭一道【原子裂變吐息】爆發開來。
可是巴哈姆特這一次竟是選擇硬抗兩者的轟擊，也依舊在提亞瑪特接近的一瞬，在被那道耀眼的蘑菇雲騰起之前，隔空對著戴維一握龍爪。
剎那間，原本就因為龍媽那道【原子裂變吐息】而徹底崩塌的腐朽領域，戴維周遭的積雪陡然騰起萬仞冰峰，將戴維這條小紅龍徹底冰封，有如冰河中的一條小蜥蜴。
可這一次，巴哈姆特卻因為不夠了解戴維而失算了，戴維竟是視這萬仞冰峰於無物，跟穿牆似的直接沖了出去。
【權能——傲慢】
然後陡然於半空中朝著那條正在朝著大裂縫墜落的腐朽龍神屍體極力張大了嘴巴：
【權能——暴食】
而隨著【暴食】開張，戴維的那張張到極限的嘴巴頓時化作深淵，將漫天風雪、滾地碎石一併吞沒，連帶著那條至少超過了百萬磅也就是六百噸體重的腐朽龍神之軀。
即便身為夜龍的法拉祖爾瘦得跟皮包骨沒什麼區別，這依舊是真真正正的.
龍心不足蛇吞象。
僅僅是一顆腦袋的龍吻，就讓戴維的嘴巴與脖頸咧開到了和自己身軀一樣的內徑。
實在是.太大了！
就這樣，紅龍就這樣叼著腐朽龍神的腦袋，一同墜落深淵。
【暴食】
戴維隱隱感覺到，自己再一次同時踐行了七罪。
就如同當年他剛從幽暗地域離開，為了撈回蠻子洛辛德一條命而開啟全部七罪的狀態一樣。
只不過當年因此竄入萬神殿的驚險經歷讓他一直心有餘悸，從而避免再次進入。
可其風險跟今日相比.
自己面前，同樣是三位正在對決的龍神！
剎那間，七宗權能于思維中輪轉不休，有如轉輪。
已然因為這場龍神對決而千瘡百孔遍布裂縫的灰色荒野之上，隨著那刺眼的紅光散盡，一處已經徹底熔成岩漿之池的正中，屬於巴哈姆特那偉岸的身形再次漸漸顯露而出。
他的眼瞳看著戴維消失的大裂縫，似乎有些費解，對方冒著如此巨大的風險搶奪法拉祖爾的屍體，結果.
沒下文了？
祂這一記不惜硬抗兩條龍神轟擊的舉動，似乎有些冤。
就別說巴哈姆特了，就連為此不惜以降臨體跟巴哈姆特硬懟一記導致渾身骨頭再次斷了大半的提亞瑪特也是深吸口氣。
不知道戴維那傢伙到底再搞什麼么蛾子。
可就在巴哈姆特的目光看向半空中的帕芙菈，準備在提亞瑪特本體不可避免的降臨之前，將這名後起之秀清場出去從而方便創造自己跟提亞瑪特單獨對決的環境時。
「昂！！！！！」
伴隨著一聲不似龍聲尖銳而嘶啞的咆哮聲，一道體型完全不遜於巴哈姆特的黑色陰影自那大裂縫中騰空而起。
只是待三名龍神的目光不可避免的同時聚焦過去時，除了眼瞳微微眯起的巴哈姆特，提亞瑪特跟帕芙菈的眼神都有那麼一絲愕然和呆滯。
法拉祖爾的體型實在時太大了。
以至於戴維【暴食】全開，也依舊只吞下了這位腐朽龍神的半顆腦袋。
可他依舊成功得以暫時操控起了這條龍神之軀。
所以此時此刻，戴維與其說是拖著法拉祖爾飛上天空.
倒不如說更像是頂著法拉祖爾的腦袋倒著身形飛上蒼穹，活像只撲扇著倒三角雙翼，眼睛長在屁股上的大撲棱蛾子。
而這隻大撲棱蛾子，則甩著那細長的尾巴『腦袋』，張開著那張泄殖腔似的『嘴巴』，對著三位龍神發出尖銳的嘶吼咆哮，像在打著招呼。
這是他眼下這副但凡飛到物質位面都能嚇瘋所見智慧生物的掉san造型，只收穫了三位龍神的無言靜默。
只不過也不是全無收穫。
巴哈姆特陡然抬起一根爪子，原本準備傾力對付的第一對象，從『降臨體』帕芙菈
落在了他這個攪局者身上。
無論如何，那是一條龍神真身。
哪怕是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