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身著朱紅袍,頭戴白玉簪,細密的蓮花紋分布在朱袍之上,燦金點綴,少有的艷紅。
女媧亦是如此,只是比較祈的衣物,她的顯得更繁複一些,但同樣端莊艷麗,不可方物。
紅繡球懸掛於二人中間,彩雲紅霞鋪設,萬千星辰搖曳,划過天幕,以增其色。
伏羲笑容滿面,眼中滿是二人,縱然是日月同出之景,陰陽分曉之色,亦不能奪去半分。
虹橋懸掛雲間,二人緩步慢行,諸神贊禮,眾生拜唱。
隨著帝俊高呼禮畢,漫天青雲紫氣,化作霞光萬丈,顯化天地功德,金風送燦,祥瑞福吉。
女媧退場,獨留下祈招待賓客,迎來送往,直至醉意濃稠,祈這才得以脫身,歸於房中。
素手輕撫眉,玉鬧花枝頭。雖不見顏色,天下無擬人。春宵一刻重,醒時天已改。
天庭盛宴終散,地婚之事也逐漸歸於俗人笑談之中,祈繼續沉浸於星空中的陣法,女媧則是行走在洪荒里,去追求證道機緣。
新婚燕爾,似乎在二人身上無法得到體現,但無論是祈還是女媧,都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異常。
大道懸於天際,你我上下求索,日漫漫,豈可因情而廢。
西方大陸,木淪化作一道遁光,無形無色,徑直向北方而去,直至入了北海,見身後並沒有聲響,這才長長嘆了一口氣。
自從被巫族捕獲,他好不容易才得到機會,趁著十二祖巫前往天庭參加大會,這才得以脫身。
在這期間之內,他被強行逼迫,為巫族開創能夠為其所用的陣法。
起初木淪覺得對方強人所難,畢竟不修大道之人,竟然還想妄圖陣道,在接受來自十二祖巫的教導之後,覺得此也並非全無可能。
經過其深究之後,終於有了些許眉目,木淪以巫族血氣為基礎,以血脈為引,終於為他們開創了巫族陣法的雛形。
這也令巫族對他稍微放鬆了些,讓他得以趁此機會,從巫族之中逃脫,望著眼前的北海,木淪感嘆道:
「洪荒兇險萬分,往後還是不可參與此中之事矣,不然稍有波折,吾便是無根浮萍,不得長久也。」
回憶起十二祖巫的拳頭,身體本能的打了一個冷顫,木淪也在此下定決心,從今日起便歸隱山林,再不涉足洪荒之事。
隨即跨過北海,飄然而去,木淪心中已有了打算,就去北極冰原之上,人跡罕至之處,收一二弟子,從此不問洪荒。
至於渾沌,他倒是不曾考慮過,覺得洪荒雖亂,但總有他的留身之處。
東海之濱,女媧行走在沙灘上,浪花飛濺,洗去她所道來的痕跡,望著一望無際的海灘,以及一些在浪花中露頭的魚人,女媧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竹山之上,女媧行走在山間,溪流潺潺而下,發出細密的水聲,鱗魚在水草中遊動,不足寸許。
女媧伸手一捧,手心中有魚兒遊動,女媧望著靈動的魚兒,心中卻是有些失望,又重新將其放置於水中,望著這青山,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猿猴吠叫,在山林之中穿行,忽有鷹嘯之聲傳來,猿猴四處奔逃,女媧望向天空之中,白雲朵朵。
女媧似有所得,卻終究又不得解,無奈只能繼續行走。
高山之上,女媧看著羚羊在懸崖峭壁之上飛躍,展顏一笑,卻是搖了搖頭,她知道,自己所尋找的答案並不在此。
洪洞之中,女媧仿佛聽到嬰兒的啼哭聲,走入之後,恍惚中這才發現,原來是大鯢在發出聲響。
女媧失望退出,這並不是她所求也,女媧繼續行走,四處尋覓。
在接下來的數個元會裡,女媧走遍了五湖四海,山川溝壑,見過花鳥魚蟲,飛禽走獸,可是心中仍然困惑不已。
無數不曾見過的種族,千奇百怪,女媧在這段時間之內,皆有所了解,可是心中卻更加困惑起來。
女媧確信,自己所追求的大道就在此中,可見的越多,心中就越發困惑,越發迷茫起來。
忽有一日,女媧行走至黃河之畔,滔滔之水呼嘯而過,十分壯觀,卻讓女媧覺得太吵鬧了些。
於是便隨意尋了個河谷,望著眼前的幽潭,清澈見底,女媧心中這才平靜了幾分。
隨意摘了些小花編織成環,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女媧忽然想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樣。
將花環帶在頭上,女媧打定主意,左右既然心中沒有頭緒,那不如返回天庭去,好好沉澱一番。
走到潭水邊緣,女媧見到平靜的水面上,倒映著自己的模樣,一身白衣,頭頂花環,忽然變沉浸其中。
直至水中魚兒躍出水面,淡淡的水波蕩漾,漣漪打破了水中女媧的倒影。
心中仿佛雷霆乍響,女媧猛然驚覺,是啊,這洪荒大地之上,廣闊的土壤養育群生。
無論何種模樣,這片包容的天地皆可以接納他們,只是其踏入修行之後,終歸會去追求盤古大神的模樣。
去追求道,似自己這般,尋求一個可以載道的身體,成為人!那為何自己不以自己的模樣,去創造一個先天便是人的種族呢?
他們先天便有七竅,能夠頂天立地的行走,擁有智慧,可以修行,能夠明道!
這一刻,女媧明白自己的大道就在其中,成道的機緣早已環繞在自己身側,只是未曾察覺罷了。
說干便干,女媧便以自己為模板,取了這幽潭之水,以及山谷之中的細土,合造化之道,開始揉捏起來。
在女媧的手中,泥土迅速有了人形,富有了生命的氣息,只是當女媧覺得大功告成之時。
卻發現手中之人,落地便摔得殘破,氣息微弱,一陣清風拂過,便化為一堆黃土。
女媧頓時明白,「人」生有七竅,頂天立地,以體載道,這樣的先天優勢太過巨大,普通的水土根本無法承受,風一吹,便如同黃沙一般,散落一地。
女媧想了想,又取出自己過去所收集的九天息壤,用三光神水作合,攝走深潭之水,留坑地作揉土之盆。
就著天邊的月光,女媧席地而坐,便開始重新捏土造人起來。
第一個泥偶誕生,女媧緩緩將其放置地上,泥偶頓時開始生長,可不過長至半丈,泥偶身上便布滿裂紋。
天邊響起一道驚雷,泥偶頓時應聲碎裂,化作一灘黃泥,流至石縫之中。
女媧初時不解,為何以九天息壤和三光神水這兩樣天下至保,卻仍然不能造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
可仔細檢查黃泥之後,女媧頓時反應了過來,原來作為一個新生之人,元神太過強大,卻又無拘無束,身體根本拘束不得。
所以才會在生長的過程之中,不斷出現裂痕,又會在一道雷霆之下,化為泥湯,不得成型。
可是元神作為生靈性命智慧之根本,若是沒元神,又怎可載得大道?
女媧不得解,又只能望著眼前的泥潭,陷入沉思之中。
忽然靈光一閃,女媧頓時反映了過來,既然身體一時之間無法承受,那為何不將元神暫時分割呢?
待到其踏入修行之後,不再信馬由韁,懂得收束心神,屆時再合為元神不就可以了嗎!
隨即女媧又開始實驗起來,將為他們塑造的元神不斷分割,經過無數次嘗試之後,女媧才定下了最佳的方式。
將一體的元神劃分為十份,三大七小,為三魂七魄。
三魂為胎光、爽靈、幽精,七魄為屍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除穢、臭肺。
胎光是三魂中最重要的部分,是生命之光,如果胎光沒了,生命就會消亡。
爽靈則是與智力、慧力相關,爽零比較強大的人,往往就會更加聰明伶俐,更富有智慧。
幽精則是主導人的情緒與欲望,一切愛恨情愁,皆由其而起。
屍狗則是負責人的警覺,能夠無時無刻的感知周圍的動靜。
伏矢掌管代謝,操縱身體內器官的運作,伏矢有失,則代謝失常。
……
女媧將元神分割,各負責身體運行的一部分,維持著人的運轉,一旦其踏入修行之道,元神便可輕易重聚,回歸完整。
而她所設想之中完美的「人」,也就因此而生。
女媧開始不斷動作,一個個人偶站立在大地之上,隨風而長,大多七尺之時,便固定不動。
日升月落,山谷之中,千餘個人偶屹立在大地之上,女媧見狀滿意一笑,隨即口中輕輕一吐。
一道靈風拂過,山谷之中的人偶頓時生長起了血肉,一生泥土全部褪去,化為血肉之軀。
其中有男有女,皆是青壯之年,容貌姿麗,身材挺拔。
隨著一縷陽光照耀在他們的身上,他們也隨之緩緩睜開眼睛,明眸星目,端為不凡。
他們血氣充盈,天生便有著仙人一樣的肉身,壽命悠久,形輕炁輕。
人於此時誕生矣!
女媧滿意一笑,望著下方還剩下許多的泥土,本想繼續動手,卻又覺得太過勞累。
一個人想要完美的誕生,難免要耗費大量精力,縱然是女媧,亦覺得疲憊萬分。
腦海中閃過一縷靈光,女媧想到了一個可以節省力氣的法子,取出當初獲得葫蘆時所剩下的藤蔓,女媧滿意一笑。
藤蔓伸入泥潭之中,女媧開始不斷甩動,無數泥點飛濺,落在山石草木泥土之上。
這些四處散落的泥點,隨著陽光的照耀,都逐漸化為人形,只是相比於女媧親手捏造的人,難免遜色許多。
他們或胖或瘦,大多要矮小一些,高不過六尺,矮小的甚至只有四尺多些。
同樣有男有女,但有的卻顯得衰老無力,有的卻只是少年模樣。
雖然稱不上醜陋,但無疑是要平凡許多,也不似此前捏造之人那般聰慧。
泥點飛濺,女媧的效率無疑是提高了不少,也不需多麼費心,畢竟一個種族之中,人必然是參差不齊。
待到潭中泥土耗盡,場中的人已經有了千萬之數,女媧望著布滿山谷的人,開口笑道:
「從今日起,你們便是人,人族也因此而生!」
頓時,山谷之中歡呼一片,望著眼前的女媧,所有人都跪拜高呼道:
「拜見母神!」
女媧又看向她最先捏出來的兩個人,開口為他們取了名字,只聽女媧對著較為高大的那個人言道:
「從今日起,你便叫作玄都。」
女媧又看向一旁,另一個身材極為勻稱的人道:
「從今日起,你便叫做廣成子。」
二人聞言再次拜道:
「玄都(廣成子)拜見母神。」
天空中無數金雲匯聚,幾乎遮蓋掉整個東方大陸,祈等人亦被其驚動,將目光落至山谷之處。
只見無數功德金雲化作洪流一般,投入女媧的身體之內,女媧的氣息也隨之膨脹,仿佛並無高點。
鴻蒙紫氣被功德引動,與女媧的道果相互勾連,天地間紫氣瀰漫,自東而起,覆蓋整片洪荒大陸。
女媧明白自己的證道之機已至,頓時高呼,只聽女媧開口言道:
「天道在上,其秉承頂天立地之姿,七竅通以載道而行,至今日起,人族立!」
女媧所言並不多,但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功德金雲,卻能夠讓眾生明白,人族的誕生,對人道究竟有何影響。
天花散落,道音奏響,靈雨如絲如縷,浸潤大地,無數生靈受之而喜,感之而興。
天地奏響雷霆,女媧的氣息隨之廣傳於洪荒之中,一道無匹的威壓如同天幕,覆蓋在洪荒眾生的頭頂。
縱然是祈與帝俊、太一、伏羲,也被這股威壓逼得折下腰來,三息之後,威壓才得以消散。
眾生齊呼:
「恭賀女媧聖人大道功成,享天地尊位,萬劫辟易,永不加身。」
這些聲音之中,無論是祈還是三清接引,諸神亦不得免也。
功德落入藤蔓之中,藤蔓也隨之化為一條長鞭,品階高為後天功德至寶,其名曰:打人鞭。
一切人道之人,受此鞭皆痛不欲生,不可防護,不可避開,一切攻擊,皆傷害不得。
眾生興奮之際,鴻鈞飄然而至,女媧微微俯首道:
「女媧拜見老師。」
鴻鈞點了點頭,笑容滿面道:
「善。且隨吾同入混沌矣。」
女媧並沒有反駁,自從登上聖人果位,她心中便有所預料,天道之下,一切皆不可脫其目也。
漫天紫氣化作車輦,搭乘著女媧飛入混沌之中,所過之處,天地間紫氣瀰漫,貴不可言。
祈看向一旁的伏羲,開口笑道:
「恭喜,作為聖人的兄長,往後的洪荒之中,想必再無阻礙。」
伏羲亦是笑道:
「同喜同喜,你我相識如此之久,今日終覺得洪荒大地無所阻礙矣。」
帝俊太一在一旁無語,隨即四人齊身大笑。
天庭的氣運,也隨著女媧成為聖人,開始沸騰膨脹起來,洪荒之中,眾生運如同道道洪流,不斷湧入其中。
太一感受到了東皇鐘的悸動,開口笑道:
「今日洪荒之中聖人歸位,此乃洪荒之喜,亦是天庭之喜,當為此賀也。」
說罷,太一將手中的東皇鍾拋出,一道神力擊打而下,嗡鳴的鐘聲頓時環繞在洪荒大地之上。
一切魑魅魍魎,鬼域心計,皆隨鐘聲消散於風中,聽聞之人,心中皆是一震,仿佛明白了洪荒變矣。
直至一個元會,女媧這才返回天庭之中,回歸媧皇宮之內,在歸來的第一時間,便傳信給了祈同帝俊太一伏羲他們。
祈與帝俊、伏羲、太一相視一笑,望著高位之上的女媧,共同開口言道:
「我等參見女媧聖人!」
女媧聞言一愣,失神片刻之後恍然笑道:
「即見聖人,為何不拜?」
祈等人頓時驚詫不已,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看向女媧,只見女媧眼中滿是笑意的道:
「怎麼?聖人作為天下最尊之人,當不得你們拜見?」
祈等人面面相覷,頗為無奈的躬身行禮道:
「我等拜見聖人。」
女媧這才揮手將眾人抬起,忽然正色道:
「你我之間,還是莫要行這些虛禮,無數元會的情誼,又豈是一會因身份而改變。」
「還是回歸正題的好,我此番返回洪荒,也正是為此事而來。」
祈等人也不再玩鬧,接坐於座位之上,祈開口詢問道:
「如今你成就聖人之位,洪荒之中與天庭而言,應當再無難事才對,作為聖人,怎還有需要你勞心之事?」
女媧面色平靜,只是語氣之中卻添了一絲無奈,只見其開口言道:
「據鴻鈞道祖所言,聖人不可干涉洪荒之事,至少此次大劫之內,聖人皆不可出手干涉。」
「言如今洪荒天地未穩,尚未達到可以承載混元道果的力量,其雖然身合天道,卻意不可輕易插手其中也。」
「我此番歸來,不日之後便會返回混沌之中,開闢媧皇天,屆時洪荒眾生皆克前來觀道。」
「而往後,我也將會久居於媧皇天之中,無事不可輕易進入洪荒之中。」
「不然每次進入洪荒,都會給洪荒世界帶來極大的壓力,於洪荒無益。」
祈臉色頓時沉重了些,聖人的力量不能長久存於洪荒,這無疑是對天庭的不利。
若是未來的大劫之中,少了女媧與鯤鵬,那無疑是減少了天庭的兩個頂尖戰力。
面對戰爭潛力十足的巫族,於天庭而言,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伏羲更是開口問道:
「若是如此,那他日大劫降臨之時,聖人皆不能出手嗎?還是說混元境界的力量皆不能出現?」
女媧搖了搖頭,開口解釋道:
「聖人應當是不能出手,至少老師與我言明過,至於混元境界的力量,那這我並不知曉。」
「大劫會因為洪荒中蘊含的力量不同,其規模也會逐漸擴大,似凶獸大劫,混元道僅有幾人。」
「龍鳳麒麟三族大劫的時候,恰逢仙魔之爭,混元道的數量雖然依舊不多,但其烈度已經無限接近聖人。」
「時代在不斷地進步,洪荒中蘊含的力量更是在這段時間之內,如同井噴一般瘋狂的膨脹。」
「光是天庭之中,准聖和混元道相加起來,便不下三十之數,若是範圍擴大到整個洪荒,又豈止百人。」
「一旦爆發大劫,其所帶來的影響和力度,必然是前所未有的慘烈,至少在我看來,能夠堪比聖人的力量,是必然會出現的。」
「不然以此時的洪荒,就算將所有的大陸都打崩潰,地脈全部斷絕,大劫也不可能結束。」
「必須會有更高出一個層次的力量出現,才能夠將此時的洪荒因果迅速清盡,將大劫終止。」
「在聖人不能出手的情況下,我想天庭的未來便應在星空之中,至於另外一個主角如何,我猜不到。」
祈等人都點了點頭,星空中的陣法,必然會是天庭的囊中之物,也只有天庭有這個能力去駕馭它。
可是巫族對抗天庭的力量來源於何處,祈想不到,但皆猜測必定源於盤古大神之處,只是不知對方會如何竊取這股力量罷了。
畢竟以諸神對巫族的了解,其上線必然早已固定,或許會無限接近於混元無極羅天尊神,但不可得道也。
向血脈之中尋求力量,追逐法則,那其上線也必然不可能超越血脈的源頭,跨過法則的界限。
一道之主為混元,巫族驅使法則之力,卻並非容於法則之中,如此又豈能得道?
至於借取盤古大神之力,祈等人卻是不得不防,巫術不同於道法神通,二者之間也少有相通之處,祈等人實在難以揣測。
太一想了想,隨即開口言道:
「或許未必真就應在星空之中,那虛無縹緲的大陣之上,至少就我而言,女媧你帶給我的威脅雖然大,但卻並非令我心生不可匹敵之感。」
「我不知曉你如今的力量究竟如何,但我覺得,你似乎,殺不了我,或者說是短期之內殺不了我。」
女媧眼神之中閃過震驚之色,祈和帝俊伏羲也因此側目,祈頗為不可思議的看著太一,開口詢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