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鵬就在這個小部落之中居住了下來,每日同他們一起狩獵,耕種,如此數年,這才與之辭別。
在接下來的數萬年中,鯤鵬一直在洪荒大地之上行走,在各個大小部落里留下痕跡。
其中有如蛇、虎這類超大型種族部落,也有一些過去鯤鵬從不知曉的小部族。
他們就如同山間的雜草一般,於洪荒大地上四處分布,但只要稍許波折,便會將其毀之一旦。
而又在春天到來之時,重新發芽生長,生生不息,循環往復。
鯤鵬在行走之中,發現整個洪荒似乎被分成了無數個不同的階層,他們之間從不交流,二者的圈子也不曾有涉足。
那些頂級的種族之中,族人精耕細作,皆是修士,行走皆飛舉,高上在雲端。
自身用來記錄和傳承的方式,也是在先天神聖之中流通的神紋,微言大義,通過血脈流傳,甚至都不需要學習。
而在稍次一些的部落之中,他們則是使用仙道中所流傳的雲篆,再參雜著一些神紋,通過口口相傳的教導,不斷的傳承下去。
再次一些,則是只用雲篆,或許會一兩道神紋,但基本上只能用作鬥法或者祭祀,不成體系。
而再往下,卻己然天差地別,懂得雲篆的都是少數,大多是使用自己部落之中開創的文字,而且僅有記錄之用,但好在完整,並不影響傳承。
而在往下走,雲篆的身影已經消失,所用只有自己部落的文字,甚至就連這些文字也是漏洞百出,並沒有流通的價值與可能。
而其最底部之人,他們就仿佛從未開化一般,不但沒有文字,甚至就連耕種也是極為粗糙。
他們大多以捕獵作為主要的食物來源,以山間的野果為食,不知天時,以結繩刻石記事。
衣不蔽體,以洞穴而居,語言生澀難懂,表達不明,幾乎難以「人」來稱呼。
在鯤鵬看來,此類凡俗生靈,雖然同樣直立行走,使用工具,稱得上頂天立地,也有些智慧,卻更似野獸一些,不為人也。
他們幾乎沒有傳承和道德觀念,或許其中有一二幸人,偶然得天地眷顧,僥倖入得氣局,或採食帝流漿,踏上修行之路,卻終究不得道也。
鯤鵬行走在返回不周山的路上,他覺得自己或許有機緣蘊含其中,卻仿佛隔了一層迷霧,始終看得不清。
「傳承?道德?教化?他們究竟需要什麼?」
鯤鵬喃喃自語,卻感覺以洪荒之大,以一己之力緩慢推進,幾乎為不可能之事。
畢竟強大如鴻鈞道祖,於洪荒中四處行走,廣傳修行之道,可如今之洪荒,卻仍然如此。
鯤鵬雖然自視甚高,卻也不敢言堪比道祖,其尚且不得,光憑自己又如何成道?
而且眼下的洪荒之中,語言雜亂不堪,文字各有其法,雲篆這種可以承載大道之言尚不能廣傳,就算他鯤鵬有心教化,又如何能影響整個洪荒呢?
在這一路上,鯤鵬一直在思索此事,直到踏上不周山顛之處,環望四周,似乎整個洪荒皆於其腳下,鯤鵬心中這才豁然開朗。
「雲篆雖然能夠承載大道,但太過高深,非仙人而不可明其禮,其餘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既然我打算教化洪荒,不妨先開創出一種,可以承載大道,卻又沒有雲篆這般高深的文字來。」
「在力量上或許可以遜色一些,但一定要足夠簡單,意義足夠明確才是,只有這樣,其在洪荒之中,才有存在的意義。」
「至少,也得先統一整個洪荒的文字和語言,讓這些完全不相融的各個階層的部落,令他們有交流的可能才行。」
「語言上或許可以慢些,但文字能夠跨過古今,跨越種族之隔,無視門戶之見,讓這些信息得意流傳和保存。」
「洪荒若是想要再次迎來新一輪的爆發,統一文字至關重要!吾之機緣正在其中!」
鯤鵬喃喃自語,看向近在咫尺的天界門戶,隨即一個閃身,頓時回歸天界之中。
也不前往凌霄寶殿,鯤鵬當即返回自己的宮殿之中,無心傳信,鯤鵬便在殿門處掛上一幅玉牌,表明自身閉門謝客之意。
隨即鯤鵬便醉心於自己的奇思之中,接下來的時間之內,鯤鵬依託於神紋,不斷將其簡化,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文字。
但又在不久之後覺得其太過深奧,將它們一個個推翻,重新創造,如此循環往復,不知時間流逝。
而帝俊聽聞鯤鵬歸來,本想詢問一番,得知玉牌之後,便欣然笑道:
「天威王得道矣。」
而此時的祈,則是開始組織起與女媧地婚之事,天庭也因此忙碌起來,籌備宴會,廣發請帖,相商講道……
當然,天庭的忙碌與祈和女媧其實並不相干,地婚雖然關係二人,但祈與女媧都並不算太過看重。
此時的二人,就在祈皇宮之中,一同沉迷於推演星空,想要憑藉河圖洛書,堪破星空之中的陣法。
女媧扭動腰肢,發出一聲慵懶的輕吟聲,望著眼前的河圖洛書,頗為無奈的開口道:
「祈,這當真是你所言的,關係星空中陣法的關鍵嗎?」
「你我一同推演了如此之久,參悟也不曾停過,可怎不曾見其發生過變化呀。」
面對一副疲賴模樣的女媧,祈微微一笑,開口勸道:
「你本就不擅長陣法,對於天機推演之道也是稀疏平常,基礎太過薄弱,強行參悟自然勞累。」
「知你不喜此類,不如先暫且休息,我一人推即可,畢竟此寶於我而言,當真是一良物也。」
「光在這段時間之內,我於陣法之道上可是收穫頗豐,過去許多不曾在意之處,如今看來,還存有進步的餘地。」
「以天庭轉化混沌為先天靈氣的陣法為例,若是重新搭建,我至少有把握再省下不少材料的前提下,將功效再提升一些。」
「甚至就連先天雲夢星辰大陣,都還有可再進步之處,只是關於星空之中的陣法,參悟時間還是太短了些,至今還是摸不著頭腦。」
「畢竟關乎混元無極羅天尊神的力量,若是能讓你我輕易堪破,那又如何配得上此種偉力。」
祈話音落下,也同女媧一般活動了一下筋骨,數萬年不曾移動過,今日隨意走動一番,倒也頗為舒適。
女媧點了點頭,祈言之有理,但對於女媧而言,只是參悟,未免太過枯燥了些。
忽然女媧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身對祈開口言道:
「待地婚之後,你隨我一同在洪荒大地之上行走一番如何?許久不曾見過洪荒之色,如今忽然記起,也是有幾分想念。」
祈略微猶豫之後,便開口答應了下來,久靜思動,眼下既然沒有靈感,那不妨前往洪荒之中走上一遭。
而且祈對星空中的陣法有幾分懷疑,河圖洛書他已參悟許久,對其的操縱更是早已得心應手。
若是其中還隱藏著什麼秘密,自己應該早已察覺才對,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像無頭的蒼蠅一樣亂撞。
祈甚至覺得,河圖洛書之中的確存有星空之秘,但或許需要等待天時,才會顯現出來。
而洪荒之中,能夠影響到天庭的天時,在祈的認知中,除了大劫之外,別無他物。
看著因為自己答應而欣然離去的女媧,祈心中喃喃自語道:
「總不能真的只有在大劫之時,河圖洛書才會顯現星空中陣法的全貌吧,若是如此,那天庭又豈有反應的機會?」
祈此前曾與帝俊、伏羲一同商議過,三人都察覺出此時的天庭,看似光鮮亮麗,風頭無二,實則只是一個等待引爆的火藥桶。
眼下聖人未出,天庭尚能夠對洪荒和諸神形成壓制,甚至可以讓那些未來的聖人沉默不語。
可一旦聖人出世,必然會迎來洪荒之中,修行者最為繁榮的時代,洪荒大地也必然會呈現出亂局來。
聖人作為天地間最為尊貴的果位,絕不可能再容忍其頭頂上還屹立著一個天庭。
女媧、鯤鵬也就罷了,畢竟其也是天庭出身,成為聖人,只會迎來至高無上的榮光,一舉蓋過其餘諸位聖人。
雖然有祈和帝俊等人制衡,但至少還有一絲煙火情在,天庭並不會太過為難。
可三清和接引,以及一個掌握著鴻蒙紫氣,卻不知能否成就聖人的准提,他們可不會容許天庭仍然鎮壓著洪荒大地。
尤其是接引准提,西方大陸在天庭的制衡下,可是受了不少委屈,他們二人作為西方大陸氣運所鍾之人,必定不會忍氣吞聲。
而巫族,這個讓西方大陸霍亂的源頭,必然會是他們選擇用來針對天庭的不二之選。
盤古大神之後,不修大道,不知天數,不精算計,力量十足,簡直是天生的利刃。
當初天庭能用來針對西方,那他們自然也可以將其用來針對天庭。
而祈和帝俊等人,對此心中早有預料,魔界的出現,始麒麟的出走,可謂是已經給天庭指明了接下來的道路。
在祈和帝俊、伏羲的設想之中,天庭只要扛過大劫不死,那他們就可以功成身退矣。
而天庭的後續,也將留於那些接任之人,無論是紫微、太乙,還是未選定的另外三人,都會是天道下誕生的先天神聖,帶領著天庭在天道下延續下去。
至於天庭的未來究竟如何,那也應當交由那些續任之人來決定。
而祈等人所需要做的,便是提供一個百廢待興,但卻乾乾淨淨的洪荒,留給他們放手施為。
如此足矣。
祈思緒紛雜,眼前的河圖洛書散發著盈盈光輝,見到此幕,祈驟然失笑,輕聲言道:
「天庭之事,自有後來人,我怎想到如此之遠去了,說不得大劫之中,洪荒大陸不小心被我們打崩了呢。」
「到時候大家一同去混沌之中流浪,重歸大道之下,呵呵。」
祈講到最後,臉上又重新掛起笑容,只是無疑多了一絲沉重。
雖然他早已為眾人尋了後路,但祈亦不敢保證,未來是否真的會是自己設想的那樣,大家一同求得大道,順利退場。
祈似乎是忽然想到什麼?開口笑道:
「這星空好像也還不錯,鴻鈞道祖當初怎麼說割捨就割捨呢?不如未來我們幫其一把?」
祈說完,大步向殿外走去,恰逢今日天氣正好,也該出去散散心矣。
洪荒,西方大陸。
無數巫族之人聚集在一根銅柱旁,篝火將整個夜空照亮,烤肉與酒水的香氣瀰漫在夜風之中。
巫人聲音嘈雜,四處皆是嬉笑打鬧起鬨的聲音,不少聲名顯赫的大巫皆在其中,與族人同樂。
星空之中,一顆妖異的紅星閃爍,而就在這銅柱之下看去,那顆紅星卻是如此的明亮美麗。
這顆紅星便是羅睺轉為星神時,剛好與巫族一同誕生的星辰,如此意義非凡,在巫族之中,自然有不少人對其懷有好感。
而今日銅柱下的聚會,也正是因為羅睺星每年在這個時期最為明亮,銅柱所在之地,便是方圓億萬里最好的觀景台。
望著天上閃爍的羅睺星,大羿與夸父刑天他們齊聚篝火之下,火光搖曳,映照在眾大巫的臉上,顯得斑駁不定。
最大的酒囊四處散落於山澗,將小溪堵得斷流,形成一個小潭,游魚在其中嬉戲,可見眾人已經飲了不少。
就在諸多大巫興起之時,銅柱之下突然傳來無數歡呼起鬨的聲音,引得諸多大巫們紛紛側目。
隨即一陣噓聲傳來,只見一個巫人青筋暴起,顯得無比猙獰,但在其懷中的銅柱卻是絲毫未動。
搖曳的火光照耀在拔柱巫人臉上,顯得其面色漲紅無比,只是不知究竟是火光照耀下的紅色,還是說血氣上頭的漲紅,或者是在眾多噓聲之下的羞紅。
隨著一陣陣的歡呼聲傳來,又是一陣陣的噓聲響起,整個場地之上,巫人氣氛無比熱烈。
天上的羅睺星閃爍,不知是何人開口起鬨,喊道:
「大巫來,大巫來!」
隨即場中的無數巫人也一同應聲大吼,聲浪吼碎了天空中飄蕩的雲彩,也讓山林之中的飛鳥紛紛展翅出逃。
篝火旁的諸位大巫面面相覷,看著有不少的好事者,正在從另一邊的銅柱下奔來,大羿不由調笑道:
「咱們誰去?族人那麼熱情,今天也是難得的節日,不妨就答應他們。」
另一邊的夸父白了大羿一眼,頗為羞惱的道:
「且一邊去,那柱子可是非同一般,天庭立下的東西,族人隨意玩鬧也就罷了,我們要是前去,豈不是胡鬧嗎?」
場中之人頓時大笑不止,刑天更是調笑道:
「什麼時候你大巫夸父這麼識大體了,還是說其實是有人試了,結果沒搬動,如今講這種話給自己挽尊呢?」
篝火旁的笑聲更大了些,夸父直接將手中的酒囊摔向刑天,笑罵道:
「滾一邊去,喝酒吃肉還堵不住你的嘴,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原來早在很久之前,夸父就曾經嘗試過,也是場中唯一嘗試之人,甚至還引得不少大巫觀看。
結果卻是銅柱絲毫未動,莫說是將其拔出挪走,就連晃動也不曾做到,夸父也經此一事,被不少族人稱為大巫之中最弱的那一個。
可其實夸父當真盡力矣,在所有巫族大巫當中,其實力也是排在前列,只不過沒撼動銅柱罷了。
望著逐漸靠近的眾多巫人,諸多大巫發現他們好似並非玩鬧,頓時有些騎虎難下,大巫九鳳更是道:
「要不要制止一下,不然你我恐怕也要同夸父一般,在族人面前身名掃地了,我可不想被人稱為最弱大巫。」
「而且要是沒撼動還好,若是當真把銅柱拔了出來,或者是挪動了,那天庭方面我們又該怎麼解釋?」
「總不能又把銅柱放回去吧,若是如此,另外半塊大陸的那些人又該如何看待我們?」
眾多大巫紛紛陷入沉思之中,似乎無論動不動手,成不成功,都變成了一個難題。
不動手,肯定會有族人罵他們沒有勇氣,被天庭打斷了脊樑,連嘗試一下都不敢,是個懦夫。
可若是動手,失敗了,難免會受到群嘲,和如今的夸父一樣,被人冠以罪弱之名,以保全部落的名聲。
要知道,直至今日,都還有不少族人像夸父挑戰,企圖證明自己比大巫更強大。
若是成功了,那可能更加麻煩,他們可不同於什麼都不知道的族人,祖巫之間的會議結束後,第一個知道內容的便是他們。
天庭的力量,顯然遠超此時的巫族,拔動銅柱,其後面帶來的影響如何?沒人知曉。
他們並不怕天庭懲戒自己,或者說讓自己用命去彌補過錯,他們擔心的是是否會因為自己的魯莽,反而拖累巫族遭到天庭的打擊。
看著還在不斷靠近的族人,夸父猶豫一番之後,還是站出來開口道:
「反正我已經丟過一次臉了,那今日不妨再丟些,且讓我去吧,反正我也挪不動。」
眾多大巫聞言有些愧疚,但也知曉這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作為如今大巫之中威嚴最高者,大羿開口道:
「謝了,這次我們欠你個人情,後續要是有用得到我們的地方,只管開口,只要我們能做到的,絕不拖泥帶水。」
「記住,不管你能不能夠挪動,都一定要保證銅柱不要動搖,後續於我個人處,會給你些許補償。」
「要知道,眼下對巫族最重要的是什麼,想必你應該沒有忘記。」
大羿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他也知道這樣憋屈,但時勢不容人,他們只能如此,如今祖巫不在,他必須要做這個惡人才行。
好在夸父也是明事理的,並沒有在意大羿之言,反倒是故作輕鬆的道:
「放心,我知道輕重,什麼補償我不要了,但我記得上次后土大人歸來,賞了你一些天庭來的好酒,今天過後,全歸我了。」
大弈頓時失笑,明知是夸父好意,心中卻是頗為難受,但也只能配合笑罵道:
「原來你這廝不安好心啊,趁火打劫,行,那些好酒,明天我便給你送去。」
而隨著二人定下此事,場中眾多大巫心中多少寬鬆了些,紛紛都向夸父敬酒,以表示自身謝意。
片刻之後,面見無數族人將自己等人包圍,起鬨道:
「大羿大巫,你是族中祖巫大人之下第一高手,你去試試吧!」
「刑天大巫,你是我們部落的驕傲,露一手給咱們看看!」
「對呀,也好讓他們知道,你才是大巫裡面的第一強者!」
無數人的起鬨聲紛雜而至,熱烈的氛圍比篝火更加耀眼,望著眼前眾多的族人,大羿站出來安撫道:
「大家安靜一下,不要吵鬧,吵得老子耳朵疼。」
「想要看大巫拔銅柱,你們怎麼不自己成大巫呢,滾一邊玩去,莫來打攪我們。」
場中眾人頓時滿是噓聲,不過大多都是善意,見氣氛稍微緩和了些,大羿這才開口道:
「來,讓夸父大巫給你們露一手,他有經驗,讓他去。」
場中頓時歡呼聲四起,可就在眾人高興之際,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而且極為洪亮。
就是這一個聲音,讓整個場地都安靜了下來,眾多大巫也是面如黑炭,只聽那個聲音喊道:
「誰要那個軟腳蝦,最弱大巫來,上次丟了一次臉還不夠,今天大家高興,還要上來丟臉是吧?」
此言一出,眾多大巫的眼神頓時變得鋒利起來,目光直射發聲之處,眾多巫人也在這銳利的目光下緩緩避開,將說話之人顯露出來。
那人也不躲藏,見大巫們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其更是繼續叫囂道:
「難道不是嗎?上次丟臉還不夠?非要在這個時候出來礙眼?」
此言一出,夸父緩緩起身,眼神之中滿是憤怒與憋屈,而大弈則是心中猛地一跳,心知不妙。
場中眾人的目光也隨著夸父的起身,逐漸凝聚在其身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