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嫁

  在芸娘打小的記憶中,嫁人是一件很熱鬧的事兒,不說八抬大轎,紅妝十里吧,起碼也要敲鑼打鼓、宴請賓朋!

  可是真的輪到她嫁人那天,卻什麼也沒有,甚至連紅色的喜服都不能穿,只有一頂青色的小轎被兩個轎夫抬著,旁邊跟著一個滑稽的喜婆。

  其實方管家來送嫁妝的時候問過芸娘的意思,是芸娘堅持不大辦的。

  因為她覺得自己只是個妾室,大張旗鼓地操辦婚事會引人非議,而且她也不想讓村里人都知道她去給人做妾了,尤其是興哥兒,如果村裡有人議論紛,對他的影響太大了。

  她還沒有和興哥兒好好告個別,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跟興哥兒解釋,畢竟興哥兒什麼都沒有做錯.......

  真正到了拜別母親上花轎那一刻,芸娘還是忍不住哭出了聲,她緊緊抓著母親的手,不肯鬆開,一旁的喜婆不斷地催促,「快些吧,吉時要過了!」

  母親也跟著哭起來,但她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只能輕聲安慰道:「乖孩子,去吧,娘會經常去縣裡看你。」說完,她輕輕地拍了拍芸娘的手,示意她放開。

  芸娘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怎麼也停不下來。她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公平,為什麼自己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樣,擁有一個盛大而美好的婚禮?為什麼自己不能和心愛的人一起走進婚姻的殿堂?為什麼自己的命運如此悲慘?

  然而,現實就是這樣殘酷無情。她知道自己無法改變什麼,只能默默地接受這一切。於是,她擦乾了淚水,深吸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母親,然後轉身踏上了花轎。

  當花轎緩緩被抬出家門的時候,芸娘突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孤獨感湧上心頭。她想起了曾經的夢想,想起了那些美好的憧憬,如今卻都已化為泡影。

  從今天起,她將不再是從前那個天真無邪、充滿希望的少女了。過去的那個努力生活的小姑娘死了,被她親手殺死了。

  她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無盡的空虛和寂寞。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找到幸福。但她知道,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堅強面對,因為她已經沒有退路。

  與村子裡的冷清不同,金家此時卻是門庭若市、好不熱鬧!村裡的人是因為大都在為生計奔波忙碌而忽視了這件事,但縣裡頭的達官貴人可不會。他們紛紛帶著厚禮前來祝賀,恭喜金老爺又多了一位美嬌娘。

  金老爺自然也是春風得意,滿臉笑容地接待著這些貴客們,真是應接不暇。一時間,金府內歡聲笑語不斷,人人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神色。

  明明芸娘才應該是這場婚宴的主角,但是此刻她卻如同一個旁觀者一般,仿佛這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靜靜地端坐在喜房內,目光空洞地望著前方。身上穿著一件玫粉色的嫁衣,雖然顏色鮮艷,但卻無法掩蓋住她內心的失落和哀傷。頭上也沒有傳統婚禮中的紅蓋頭,只有幾縷髮絲垂落在她蒼白的臉頰旁。

  芸娘就這樣木然地坐在床邊,眼神迷茫地看著四周的一切。房間裡布置得十分喜慶,但這份喜慶似乎並沒有傳遞到她的心裡。她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失去了生機和活力。

  「嘎吱」一聲響,門開了,這聲音將她從回憶里拉回來。她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就是上次去她家那位吊眼梢的嬤嬤,只是這次她的腰板不再挺直,而是微微彎曲著,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一位婦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滿身珠光寶氣,頭上、脖子上、胸前和手腕上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首飾,仿佛把整個珠寶箱都戴在了身上。

  芸娘還沒反應過來,嬤嬤就厲聲呵斥:「夫人來了,還不過來行禮」

  哦?原來這位就是金家的大夫人閆氏!芸娘心中一凜,連忙站起身來,臉上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然後微微點頭,恭敬地彎下腰去。

  畢竟,母親曾經千叮嚀萬囑咐,告訴她在後宅之中生存,當家夫人的態度可要比老爺重要得多。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當家夫人的態度甚至能夠決定她們這些妾室的生死!所以,對於這位大夫人,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夫人好,您......」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連行禮都不會嗎?真是沒規矩!」大夫人坐在太師椅上,輕蔑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語氣嚴厲。她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不滿,似乎對這個新來的姨太太並不滿意。

  「吳媽,從明天開始,你要好好教教咱們這位新來的四姨太規矩。別讓別人看了笑話,也別丟了我們家的臉。」大夫人轉頭向旁邊站著的吳媽吩咐。吳媽就是那個吊眼梢的嬤嬤,恭敬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哎哎,老奴記下了」說罷主僕二人一起看向芸娘。

  「夫人教訓得是,妾身一定好好學」

  「這還差不多,確實長得還行,不過呢,也就那樣!老方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勾搭著老爺連你面兒都沒見,就把你給定下了。

  不過呢,進了咱們金家的女人啊,可要拎得清!這男人的心吶,就跟那天氣一樣,說變就變。今兒個他能把你捧在手心裡,明兒個沒準兒就又納了五姨太、六姨太……到時候,你恐怕連老爺的面兒都見不著咯~

  芸娘聽明白了,這是來給她示威來了。芸娘覺得有些好笑,一個老男人的寵愛什麼的,她真的不稀罕!所以芸娘立馬給閆氏表忠心:「妾以後,一切都聽夫人的」。

  大夫人閆氏滿意的點了點頭,仿佛被芸娘的乖順取悅了。但是臨走時,還是沒忘記再次提醒吳媽,明天開始教芸娘學規矩。

  因為心裡沒有任何期待,所以夜晚,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首富金老爺本人時,芸娘沒有絲毫羞怯,表現得很淡定從容。金老爺對她,也沒有表現出多少驚艷和急色,一切都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不過在早起離開後,吩咐下人又給芸娘送來了一隻玉鐲子,表面看來對她是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