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
白秋的劍微微一挑, 魔氣順著冰冷的劍身,極致的亮劃破黑暗,霹靂如電, 迅疾而來。【Google搜索】
隨著她話音一落,那把劍橫掃而來, 江文景只感覺眼前一花, 尚未反應過來, 就感覺五臟六腑一陣翻湧,腹部一疼。
「哧」的一聲,是劍身刺入身體的聲音。
血珠順著劍身滴滴答答地落在衣袂之上, 如雪地綻開的朵朵紅梅,劍身一拔, 噴濺出薄霧般的血絲, 如一面紗簾, 隔絕了江文景和白秋對視的冰冷眼神。
江文景低頭,手捂著腹部, 驚怒道:「你……」
「你是棠兒?!」
白秋冷笑,杏眸里是刺骨的寒, 如冰錐扎入他的眼底,「抱歉, 我是白秋, 不是什麼棠兒。」
「江文景, 千年前的恩怨, 我們應該好好算一算了。」
她握著劍柄,劍尖滴落的血嘩啦啦積了一灘,白秋的臉上也被濺上了血,卻襯得那張極為秀氣小臉愈發明艷肅殺。
她立在空中, 紅唇微挑,右手一抬,指腹在劍身之上划過,指尖所過之處,劍身閃爍著瑩白的符文,劍意大盛,幻化成無數道劍光,驀地朝江文景刺去。
江文景捂著腹部,眼神複雜地盯著白秋,見她一招刺來,又慌忙伸手要擋,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包裹著他的全身,卻被洶湧的魔氣逼得後退數步,搖搖欲墜,黏稠的血順著指縫,逐漸染紅大片衣襟。
「棠兒。」江文景抿起唇,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如藏了一簇熱切的火焰,啞聲道:「你要殺我,我不怨你,當年之事,我是欠你一命,可我待你又豈是不好?我原本想著,今生要好好補償你,可宋顏卻將你的魂魄換走,這一切又豈是我故意害你?」
「我待你若不是真心,怎會背著長老救你數次?棠兒……你我之間,難道真的只有你死我活了麼?」
他字字懇切,望著她的眼裡儘是溫柔,仿佛他還是那個待白秋極好的玄靈派大弟子。
白秋掀起眼帘,唇角一勾,笑了一聲。
「那我問你,你當初為什麼要殺我?」她倒還真的停了下來,握著劍站在原地,想聽聽他怎麼說。
到底什麼原因,才能讓他對她下殺手?她當初對他那麼信任,甚至到了臨死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總覺得還有一絲交情,他也不是沒有幫過她,不至於對她下手。
於是現實給了她血淋淋的一刀。
胸口插著自己的劍,她墜落深淵的剎那,看到的是江文景冷漠的眼神。
她那時候就很想問他為什麼,但她又想到了被孤零零留在世上的青燁,她的全部感情,便全都留給了最值得她愛的青燁,這些愛連給予都來不及,更無暇去恨旁人。
於是她連他為什麼要殺她都不想弄明白了,因為他已於她無關緊要,連恨都吝於施捨。
現在問,是給他最後一個機會。
白秋就這樣望著江文景。
隔著千年的時間,各自換了一副皮囊,她還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江文景看著她清透的眼神,心底微微一慟,如此熟悉的眼神,他為何就一開始沒有認出她來呢?為何就堅定不是她……但再是懊悔,事已至此,他也的確是傷了她一次又一次……
江文景聲音乾澀,低聲道:「棠兒,當初的確是我執念太深,只想將你留在身邊,你曾說不想成魔,長老們又容不下你,你更一顆心撲在那根藤上,我著實無奈,才出此下策。」
「我殺你,可聚魂之後重新轉世,你就不再是魔,不會有人追殺你,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好好待你,難道不好麼?」
江文景說到此,眉目陰狠地瞥了一眼地上重傷的宋顏,「就怪他,瞞著我行事,若非如此,你當在我的照顧下重新開始,豈會重新成魔?棠兒,我待你——」
話尚未說完,又是一道血紅的劍光。
「刺啦」一聲,劍光貼著江文景的臉狠狠刮過,江文景躲得極快,只留下幾縷斷髮飄落空中,眼睜睜看著把凶劍刺入了石壁里,那面石壁瞬間化為齏粉。
江文景的眼神驚疑不定,猛地轉身。
「嘖。」
一道冰冷而不屑的聲音隨之響起。
青燁眼神陰沉得要殺人,握著劍柄的手骨節泛白,咯咯作響,他陰惻惻道:「給我閉嘴。」
「聚魂是我做的。」青燁嫌惡地盯著他,仿佛看著什麼垃圾,抬了抬下巴,冷哼一聲,「是我復活的小白,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小白既想親自報仇,青燁自給了她機會,便一直站在不遠處靜靜等著她,誰知打從聽到江文景說話開始,他就越來越暴躁不耐煩。
踏馬的這什麼玩意兒,他以禁術聚魂,逆天而行,丟了半條命,卻讓他趁虛而入,到頭來小白復活的功勞,倒成了他的?
青燁抬劍指了指江文景,輕蔑道:「真噁心。」
江文景:「你!」
青燁扭過頭,看向白秋:「是我救的你,這人搶我功勞。」
白秋:「噗嗤。」她沒忍住,笑了一聲。
她原本聽著江文景說話,想聽他還編出個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出來,沒想到她還沒說什麼呢,青燁就先忍不住炸毛了,非要說清楚是他復活的她。
倒也真是較真可愛。
白秋當然知道是他呀,前塵珠里記錄的如此清晰,為了復活她,他吃了多大的苦頭。
白秋走過去,握住青燁的手,安撫地給他順了順毛,在某人終於安靜下來之時,才轉頭看向驚怒異常的江文景,唇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
「江懷瑜。」她叫他從前的名字,冷淡地說:「你殺我,我不殺你一次,怎麼能算扯平?」
後來之事,結果不言而喻。
江文景用禁術也許可以戰勝玄猙和宋顏,但加上白秋和青燁,他根本不可能贏。
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即使他擁有再多的陰靈大軍,在青燁面前也不堪一擊,白秋不再有忌憚,招招凌厲,一招又一招,讓他渾身是血,將他逼退至角落,一劍刺入他的肩胛。
這一劍正好刺入他被禁術封住的大穴,啟用禁術無疑是有代價的,他在劍下痛苦地慘叫一聲,白秋看到他傷口處冒出來的絲絲黑氣,終於確定,江文景這是成魔了。
她拔出劍,最後一劍,終於對準了江文景的心臟。
江文景劇烈地喘著氣,抬眼對上她的眼睛。
「你以為我死了,你們就可以在一起麼?」江文景滿臉是血,忽然仰頭狂笑,整個人笑得抽搐起來,像個癲狂的瘋子,笑聲迴蕩著寂靜的宮殿中,顯得無比駭人。
他在白秋的注視下咬著牙根,一字一句道:「我死了,但不久之後,你和他中,必有一個下來陪我。」
白秋握劍的手顫了顫,一劍刺了下去。
劍尖刺入胸口,鮮血汩汩流出,江文景用手握著劍,白秋的手卻沒有更近一分,那鋒利的劍尖,便這樣離心臟毫釐之間。
她大可以繼續用力刺下去,結束這一切。
但江文景卻還在繼續說——
「魔靈的執念散了,那是魂飛魄散!我看他並無任何執念散了的徵兆,你猜他是用了什麼方式阻止?」江文景有恃無恐地盯著她,知道涉及青燁的事,她不敢刺下去,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他笑容蒼涼又瘋狂,不顧劍鋒割裂掌心,繼續狂笑著說:「你來了這裡,是不是去找你以前的屍骨了?棠兒,你是不是以為……這裡的法陣是用來對付他的?」
「不,這根本不是殺滅魔靈的法陣,它的真正用途……是讓魔靈恢復正常。」
「真正的陣眼是你。」
一句話,「轟」的一聲,平地起驚雷,在白秋腦中炸響。
所有人都猛地看了過來。
白秋身子晃了晃,臉色唰地慘白下來,抿唇盯著他。
「師妹!」宋顏扶著牆壁,咬牙道:「別聽他蠱惑!立刻殺了他!」
連玄猙此刻聽到關於救治主人的消息,也全然選擇了先護著白秋,也冷聲道:「殺了他我們就走,不會出事的,別信他!」
白秋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青燁驀地掠了過來,要去奪白秋的劍,白秋卻提前有所防範,猛地拂袖造出一道透明的結界,暫時擋住了青燁。
青燁眼底寒光一現,衣袂無風自動,寒聲道:「白秋!」
小姑娘臉色蒼白,低聲道:「青燁,你信我。」
信她。
她走到這一步,比他更珍惜這一份來之不易的廝守。
青燁盯著她,目光既深且冷,終究抖了抖睫毛,通身的魔氣逐漸平靜下來,黑漆漆的眸子陰鷙地刮向江文景。
江文景一手撐著牆,一手握著劍鋒,慢慢站了起來,看著他們如此激動,毫無血色的臉上,全是志得意滿的笑,「你不是愛他麼?想救他,就站在這陣下,陪我一起死。」
「拿這把與混元玉相同氣息的匕首,刺破心臟,解鈴還須繫鈴人,用你的魂魄引出混元玉,替他魂飛魄散,他自可恢復正常。」
「這可是唯一的辦法。」
他從心口掏出那把匕首來。
通體瑩白的匕首,如玉雕琢而成,而鋒利異常——這便是之前宋顏說的那把,可以傷害魔靈的特殊法器。
江文景說:「棠兒,我等你過來找我。」說完,他驀地往前一步。
劍鋒刺入心口的剎那,匕首順著他的指尖滑落在地,江文景的身體在劍下寸寸化為灰飛,倏然消散在空中。
只剩下白秋靜靜站在原地,對著地上那把匕首發呆。
許久,她終於有了動作。
「嘩啦」一聲,青燁終於拂袖打碎了結界,快步過來,和白秋同時伸手去拿那把匕首。
「你!」
「你!」
兩人同時握住那把匕首,俱是一驚,一人握著匕首的一端,誰也不肯放。
這把匕首,能殺了她,也能殺他。
誰都不願意讓對方奪取,誰又不想先用它。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
青燁面沉似水,眸中閃爍著幽幽寒光:「小白!放開!你若是敢再死一次,我必讓全天下人——」
「讓全天下人為我陪葬麼?」白秋飛快地接了茬,猛地鬆開了手,後退一步,把匕首讓給他。
「……」青燁握著匕首,眼底的怒意戛然而止,忽然茫然地站在那兒,蹙眉看著她。
「那你要是敢死,我不讓全天下為你陪葬,我一定為你殉情。」白秋勾起一抹輕鬆的笑來,抬手,用細白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所以,你也不能做傻事。」
青燁一時語塞,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底光華流轉,像玉石泛著暖光。
他眯起眸子,像是在判斷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哄騙他的假話。
「那這把匕首有什麼用呢?」白秋坦然地迎著他的打量,忽然又問。
緊接著,她又仰著小臉,杏眸里笑意淺淺,自問自答道:「沒有用了,我們偏不讓他得逞,好不好?」
「他不讓我們在一起,我們就非要好好活著,同生共死,好不好?」
江文景料中了一切,但唯獨猜錯了一點。
——熬過了這麼多年,生死於他們而言,並不是那麼重要。
她自知,便如大雁失孤,忠貞不二,誰先離開,對方都不會好好活下去,如果他失去她會活得痛苦,比死還難受,那她為什麼還要用自己的死,去換來他的痛苦呢?
既然如此,那便同生共死好了。
沒什麼可怕的。
白秋往前一步,握緊青燁的手,他緊繃的背脊放鬆下來,扣著匕首的手指逐漸鬆開,白秋順勢拿了過去,輕輕一拋,那匕首「錚」的一聲,插進了石壁之中。
青燁掃了一眼那匕首,閉了閉目,終於彎下腰來,伸手抱緊她。
「好。」他貼著她溫熱的臉頰,親昵地蹭了蹭:「就這麼約定。」
「我們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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