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正好, 鳥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陽光穿透樹梢頭,照進屋子裡, 落下一片斑駁的虛影,細小的煙塵在光柱里打著轉兒。
白秋破天荒起了個大早, 穿上圍裙, 挽起袖子, 在廚房裡開始一天的忙碌。
「啦啦啦~」她漫不經心地哼著歌,喉嚨里的調子跑了十萬八千里。
她不要侍女貼身伺候,將頭髮紮成了高高的馬尾, 乾脆利落,雙手在冰涼的水裡浸泡著, 清洗著新鮮的果蔬, 鍋里的水燒得咕嚕嚕冒泡。
白秋連走路都是連蹦帶跳的, 歡快地倒入食材調料,熬了一大碗濃稠的湯。
加了蜂蜜的湯, 是甜的。
聞起來是香的。
青燁一定很喜歡。
白秋忍不住翹起唇角,低頭拿勺子舀了一小口, 嘗了嘗,很是滿意。
她的好心情從前一天晚上, 一直維持到今日。
昨夜她胡思亂想著, 從第一次撿到玉簡的情景, 到見到唐棠, 越想越覺得緣分著實是妙不可言,便興奮得失眠了,今天一大早醒來,居然連懶覺都不想睡了, 而是興沖沖地起來下廚,看起來喜氣洋洋。
也不知是什麼大喜事,所有魔修都很納悶。
有侍女好奇地問了她,在她們的眼裡,夫人是隨和的小姑娘,向來不會對人生氣,不像衡暝君那樣威嚴而有壓迫感。
「不告訴你們。」白秋神秘地笑,眸子彎彎。
她端著熱騰騰的湯,一路回了臥房,放到了桌上。青燁已經起來了,白秋左右環顧,一時沒看到人,只看到緊閉的窗子和吹熄的蠟燭——她早上打開窗子通風,青燁似乎很討厭呼吸新鮮空氣,轉眼又給她關上了。
白秋又去把窗子推開。
再一轉頭,便看到桌邊出現了一個人。
青燁站在桌邊,彎腰打量著這碗湯,長發順著肩頭垂落,微微擋住額角,眼睫低垂著,含著好奇的情緒。
「這是什麼?」他問。
甜絲絲的,聞著很喜歡。
青燁伸出食指,想要伸進這湯里,白秋連忙撲過去抓住他的手,「用勺子呀!很燙!」
她握住他的手,然後拿勺子輕輕在碗裡攪了攪,舀起一勺,遞到他的唇邊,「我給你做的,嘗嘗?」
她睜大眸子,充滿期待地瞧著他,晶瑩剔透的黑眸里,倒映著他的模樣。
「……」青燁扭過頭,冷淡道:「不吃。」
白秋:「唉,好吧。」她也不強求,將勺子放了回去,端起這碗湯,自顧自地坐在一邊,決定自己吃了。
她早上費盡心思做了這一小碗,自己還沒吃早飯呢,早就饞到不行了,他不吃就不吃,犒勞自己也無妨。
白秋悠然地坐著,舀了一勺,吹了吹,慢悠悠地吃了一口,舒服地吧唧了一下小嘴,自顧自地說:「好吃。」
青燁:「……」
白秋一口接著一口,一邊喝著熱騰騰的湯,一邊舒服地眯起眸子。
青燁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旁若無人,一眼都不多看他一下,正沉迷於湯的香甜之中,仿佛手裡捧的是什麼山珍海味,一口接一口地喝著,轉眼就喝了大半碗。
……有這麼好喝麼?
青燁表情古怪,定定地望著她,在白秋看過來之時,又冷漠地扭過頭,等她重新開始吧唧小嘴,弄出那種津津有味的聲音,他又忍不住看過來。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青燁朝她走了過去,伸手搶走她的碗。
「誒……」白秋喝得正香,碗突然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燁湊過來的臉,她大叫著去搶自己的碗,他一隻手將碗舉得高高的,讓她夠不著。
青燁不滿道:「有這麼好喝麼?」
白秋瞪他:「我自己下廚做的,不管好不好喝,我都要喝乾淨!」
他僵了一下,垂眸看著她,冷笑道:「這世上什麼山珍海味沒有,有什麼好親自下廚的?想要什麼,我都能為你弄來。」
白秋腹誹道,這是一個概念的麼?根本就不是貴重與否的問題,女孩子洗手作羹湯的意思,這人根本就體會不到。
他不願意領情,她自己喝掉又怎麼了?
白秋忽然跳起來,額頭「砰」地撞上他的額頭,撞得他微微往後一退,危險地眯起眸子,白秋才不管他生不生氣,忍著疼躥了起來,伸手奪過他手裡的碗。
她當著他的面仰著頭一口飲盡,活像是怕被他搶走一樣,腮幫子正鼓著,還未來得及下咽,青燁倏然湊近,將她困在椅子裡,手捏住了她鼓鼓囊囊的腮幫子。
白秋:「!!!」
要吐了啊!
她瞪大眼,用力抿起唇,青燁忽然低頭,撬開她的唇,舌尖靈巧地將她口中的湯汁慢慢奪走。
嗯,很甜。
但是沒有那麼好吃,他覺得她沒必要這麼在乎這湯,好像湯比他還重要。
他嘗了嘗,好奇心得到滿足,又微微離開她的唇。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白秋被他掐著臉,直到青燁嘴裡搶食的動作做完了,她還呆呆地坐在椅子裡,茫然地盯著他。
一抹紅霞節節攀升,染紅了耳根。
他有毛病嗎?她問他喝不喝湯的時候,他說不要,現在她自己要喝,他又不許她喝,還從她口中奪食。
白秋捂著唇,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又轉而覺得好像不太對。
他望著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的。
白秋沉默著推開他,飛快地跑了出去,驚慌失措,險些撞倒凳子。
這幾日,文禹也從魔域過來了,和天玉一起,親自為白秋治病。
白秋自從去了一趟廣虛境,便落下了些許病根,縱使平日裡仍舊活蹦亂跳,但從前尚未表現出來的虛弱卻在此時慢慢凸顯出來。
「夫人修為太低,奇怪的是,夫人的魂魄與常人有些許區別,廣虛境對她的傷害,似乎比對正常修士的傷害還要重。」文禹沉吟道:「許是因為之前中過蠱毒,又被魔氣入體的緣故,但無論是因為什麼,夫人都需要好好調養了。」
「泡藥泉是每日必做之事,此外,夫人須努力修煉,築基期的修為……」文禹沉默了一下,想著白秋的身份,又換了個較為委婉的說法:「還需多加努力,才能更好地不受傷害。」
白秋:「……」
她坐在床上,有些羞愧,臉頰微微發燙。
即使文禹儘量說的委婉了,但誰也知道他的意思。
她太弱了。
雖然尋常人十五歲或許還沒開始修煉,突破築基期的更是寥寥無幾,她在同齡人中,已經算是佼佼者了,可在連個侍女都至少金丹期修為的這裡,她弱的簡直格格不入。
真恨不得早生一百年,再不濟也多活個五十年,好歹能趕上他們的零頭。
天賦不夠,可以通過努力來解決,可這種需要時間來累積的東西,才是最讓人感覺沮喪無力的。
白秋委屈地看向青燁,青燁接收到了她求助的目光,果然沉吟了一下,在她的注視下淡淡道:「也不必。」
他理所當然道:「將她關起來,誰也瞧不到,未來所有的時間都能用來養傷,不急。」
文禹:「……」
白秋:「???」
您還在想著把她關起來呢?白秋真的不知道他對囚禁play到底有什麼執念,雖然他的邏輯聽起來好像沒什麼毛病。
白秋不再指望他了,她後來又想了想,既然是修煉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一條路,她又何必排斥,倒不如趁早努力,儘量讓自己強大起來。
白秋開始在文禹的指導下,努力修煉。
有昔日藥王谷長老的指導,她的修煉速度比在靈雲宗的時候快了不少,打從突破築基期開始,她便對許多功法一知半解,文禹從前教導過藥王谷的內門弟子,教白秋更為得心應手。
其實也可以讓青燁教的。
但青燁身為渡劫期的大佬,強的有點過頭了,白秋有幾次夜裡複習文禹剛教的心法,有些問題百思不得其解,便就近問一邊打盹的大佬,青燁聽她說了一通,一臉「你到底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
他抬手,指尖燃氣一簇黑氣,凝聚成鋒利無比的長刀,「就這?化氣成刃?」
白秋也懵了,「你不需要捏訣嗎?你不需要提氣嗎?」
青燁:「不需要。」他手指一動,那柄長刀又倏然變成一把弓箭,冰冷的手指在弓弦上撫過,指尖溢出一顆血珠,血在指尖凝聚成了燃燒的火焰,倏然躥上了房梁。
「……」白秋看得目瞪口呆,活像是在看變魔術似的。
從火焰里飛出一隻鳳凰都不稀奇。
她就不該問渡劫期大佬的,這感覺像是學渣努力地背數學題,問學霸公式怎麼記,學霸一臉疑惑地反問「公式需要記嗎?我都是現場推導」一樣,在學渣的眼裡,簡直是另一種新人類。
白秋有點自閉了。
她開始蜷縮在被窩裡,慢慢琢磨心法,甚至不想多看青燁一眼。
多看一眼她就酸,就覺得她不配。
其實她也知道,他這樣的修為,也是來自漫長時間的消磨,有時候修為太高,經歷的也比旁人沉重許多,她如今這樣,已比許多人幸運許多。
沒有任何一個魔修,都是心甘情願地願意做被人追殺的魔,每個人都有一段不好的過往。
但她希望,自己能多強一點,哪怕多強上那麼一點點,她都知足了。
白秋開始悄悄在被窩裡琢磨到深夜,為此寢食難安,也不主動摟著青燁了,連走路都念念有詞,這樣認真的態度引起了青燁的不滿,夜裡他總是掀開她的被子,啃著她胸前的系帶,咬著她柔軟的脖子。
肌膚下脆弱的血管,仿佛一咬就斷,被他含在齒間摩挲著。
他像故意搗亂的貓,企圖用搞破壞吸引她的注意。
新婚之夜後,二人時常如此蜜裡調油,即使無法雙修,也會做天下有情人之間都做的親密之事,親吻和擁抱是常態,他們的感情便如白秋做的甜湯,摻了蜂蜜,又不如此膩味,反而越飲越香。
白秋已經對他免疫了,她知道他不會真的咬斷她的脖子,也知道他不會欺負她,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會伸手抱抱他,「好了,青燁你先睡。」
然後她繼續盤膝坐起,閉目打坐。
青燁:「……」
小藤蔓不滿地盤上她的手臂,纏著她的四肢,將她捆成了一隻蠶蛹,然後一點點將她拖進被子裡,青燁再用被子將她裹緊,像包粽子一樣,在外面又纏上一層。
他在她不滿的瞪視之下,用一條綢帶遮住了她唯一露出來的眼睛。
「乖,睡覺。」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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