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數落了,白秋哭喪著臉,乖乖地不敢動。【Google搜索】
這個人真的好奇怪哦。
用一種長輩的口吻教訓她,太獨裁了,解釋一下都不讓,自負得讓人無語。
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一覺醒來之後,衡暝君不再像昨夜那般冰冷嚇人。
可即使他不發怒殺人,只是就這樣站在那裡,也極具壓迫感。
那一襲金絲銀線點綴的玄色側影,纖瘦挺拔,投落在冰涼地磚上,如一道搖曳飄動的鬼影。
白秋摸不准他的路數,非常安靜乖巧,看著這老神在在的大魔頭,負手在她身邊走來走去。
就,氣氛很安靜。
她如坐針氈,手指絞著衣角,像是上課卻想著出去玩的孩子,眼神亂瞟,尤為好動。
白秋:這種奇怪的違和感是怎麼回事?
約莫半柱香之後,緊閉的宮殿大門轟然而開,數道人影隨著腳步聲極快靠近。
是魔君玄猙回來復命了。
他姍姍來遲,回來之前,早已聽有些魔將稟報衡暝君親自帶走白秋之事,心裡提前有了心理準備,但即使如此,抬眼之時還是動作一滯。
——這女人居然敢坐在王座上?!
白秋對上玄猙的視線,自己也是非常尷尬,可是衡暝君不發話,她也不敢動啊,還沒想好怎麼辦,緊接著,一隻蒼白的手直接伸了過來,扯著她的後衣領,將她從座位上拎了起來,提溜到了一邊去。
白秋暗暗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坐在這麼有壓力的位置上了,她寧可站著。
青燁瞥了她一眼,兀自坐了下來,又是一貫的懶散姿態,長腿撂地高高的,一隻胳膊架在扶手上,微微支著腦袋,姿勢慵懶且不拘一格。
仿佛這不是個王座,而是個貴妃榻。
玄猙對此見怪不怪,彎腰低聲道:「屬下奉命帶了幾個女魔修過去,一個個搜身,查到了一些人……」
是一些,不是一個。
玄猙頓了頓,語氣驟然一凜,沉聲道:「屬下原本以為,只需搜查主人所要的『小白』一人,不曾想誤打誤撞,共計兩百餘人攜帶玉簡,全都是那些仙門派來的臥底。」
「屬下一一排查了她們,殺了一百七十人,剩下的三十個女子,屬下無法篤定裡面是否藏有『小白』,故而先留著沒殺。」
一百七十人……就這麼一夜之間,殺了?
白秋心頭微驚。
不過既然是臥底,被抓到的下場,也的確只有這一個。
說來也巧,倘若她沒有被玄猙抓走,此刻不站在此處,會不會也會因為自己藏有玉簡併且是「奸細」而被殺掉?她誤打誤撞,好像又逃過一劫。
如此想著,白秋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心驚於這群魔草菅人命的作風,也心驚於她此刻的處境。
下面的玄猙說完,便微微低著頭,等待衡暝君發話。
「……」
「……」
半晌之後,沒人說話。
白秋:「???」
她忍不住偷瞄一眼魔頭,然後就徹底無語了——衡暝君長睫微闔,一副聽到了又好像沒聽到的樣子,昏昏欲睡,像是靠在躺椅上曬太陽的老頭兒。
再配個蒲扇,就更有那個味兒了。
……仿佛她昨晚是真的把他吵狠了。
您真的至於麼?
不知過了多久,王座上這人才懶懶「嗯」了一聲,抬起眼來,身子往後微微一靠,一隻手按著眉心,像是才進入了狀態。
玄猙:「……」
這兩廂一對比,他方才嗶嗶了一大長串,都仿佛是在自說自話。
不過主人好歹還是理了他一下,玄猙跟在他身邊多年,也早已習慣了主人敷衍的態度,平時他稟報也就是走個過場,一般來說,對於他絮絮叨叨的那些大小事宜,主人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玄猙兀自抬手,身後的魔將立刻押來了三十多位女子,陸陸續續站成了六排。
偌大的宮殿,即使是站了這麼多人,也顯得極為空曠,她們站在長階之下,表情是驚慌懼怕的,卻還在強作鎮定,完全不知道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隔。
玄猙低頭道:「這就是剩下來的所有人,主人請看。」
話音一落,白秋又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些藤蔓又從地底鑽了出來。
「閉上眼睛。」
青燁懶懶的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
白秋愣了一下,環顧四周,看所有人都沒有反應,才知道他是在對她說話。
她心情複雜地閉上眼睛。
閉上眼的剎那,便聽到了無數的慘叫聲,鮮血的噴濺聲,以及人體落地的聲音。
像是一場極為迅疾的屠殺。
白秋頭皮發麻,還沒鬆一口氣,又聽到人體的拖曳聲,像是在處理屍體。
片刻之後,青燁的聲音重新響起:「睜眼。」
白秋睜開眼來。
一切乾乾淨淨,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那三十條人命,似乎只是她之前的一場幻覺。
白秋莫名感到背脊發涼。
太殘暴了。
問都不問,直接殺的嗎?
果然魔就是魔,無論怎麼樣,他都是殘暴的魔頭,三十條人命於他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
白秋從小就聽人說魔修有多麼可怕,第一次見他,她便差點被活活掐死,如今再見他,卻也沒想到又是這樣的場面……
殺別人輕而易舉,那殺她呢?他對她,到底有多深的感情?
他就不怕裡面有他的「小白」嗎?
是不在乎?還是她已經暴露了?
可暴露是這個反應嗎?
總不會是因為磨牙吧?
白秋還沒想通,青燁忽然說:「先出去。」
白秋又猶豫了一下,發現又是在說她,她便在所有魔修的注視之下,慢慢吞吞地走下台階,然後越走越快,溜出去了。
隨著她跨出殿門的剎那,面前厚重的大門轟然關上,隔絕了一切的光,只剩下門上的暗色圖騰和冷玉鑲嵌的華麗圖案,泛著幽幽的光。
白秋靠著一根石柱子,緩緩鬆了一口氣。
她現在腦子還有點兒亂,她想想靜靜……
隔著一扇門,衡暝君的呼吸忽然亂了起來。
殺人於他不過是瞬息之事,只是方才他殺人的手法太過殘暴,暴露了些許不耐,玄猙已猜到他舊疾發作,快步上前道:「主人,可需要屬下為您護法?」
「不必。」青燁撐著頭,因為頭疼欲裂,漆黑的眸子泛著詭異的紅,抓在扶手上的手泛著絲絲黑氣。
即使是痛不堪言,他的神情也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模樣猙獰了許多,腳底的青藤蠢蠢欲動。
「為何私自藏人?」青燁寒聲問。
玄猙聞言,立刻恐懼地匍匐在地,地上道:「屬下覺得白秋……可能與之前驅走靈蛇之事有關,想將她單獨審問之後,再交由主人處置。」
「藉口。」
雖是年紀大的魔頭,平時看似懶得連腦子都不願動一下,實際上任何風吹草動,瞞住他的都少之又少。
玄猙越發心驚,只能老實交代:「屬下……有些看上她了。」
「她是小白。」
青燁掀開眼帘,直接告訴他。
玄猙驀地抬頭,難以置信,沉默良久,才躊躇著問道:「主人昨夜是從她身上發現了玉簡?」
「直覺。」
玄猙一時語塞,又說:「主人的直覺會不會……」
「我說是就是。」
語氣十分倨傲,偏偏如此自負。
青燁從不追求證據,證據這種東西,和皮相一樣,浮於表面,他的修為已達通天之境,有時候他的直覺,便能最簡單的證據,他從她身上發現了別人身上都沒有的感覺,所以篤定。
磨牙是個契機,讓他有耐心仔細多瞧瞧,平時他眼神不好,接觸什麼都沒耐心。
但那夜,他沉下心來好好看了看。
覺得她是,才會把她帶回自己的老巢。
藤族領地意識極強,他不喜歡沾上任何陌生討厭的氣息,如果不得到認可,誰也別想靠近。
直覺是一回事,昨夜她睡著了流口水,他無聊地在她身上翻了翻,也的確找到了玉簡。
躲躲藏藏,千方百計,謊話連篇,這麼能裝。
還是讓他逮住了。
小姑娘逗起來也挺好玩,她不想相認,他有的是時間陪她磨。
青燁的手捂住額頭,又閉上了眼睛,嗓音已疲憊至極,「自己犯的錯,老規矩,去領罰。」
「是。」玄猙微微一凜,低頭起身,不動聲色地退了出去。
跨出大門的剎那,玄猙的餘光瞥到了白秋的身影。
她就站在這兒,穿著樣式簡單的淡青色裙裾,偏生容貌生得出眾,柔軟的長髮披在肩上,眉眼清澈,一臉懵懂無害。
玄猙忽然停下腳步,逕自走了過去。
他語氣不太友善,開門見山:「我不知你是不是小白,但最好不是。」
白秋瞪著他:「我不是的話,又被你關起來麼?」
「天真。」玄猙古怪一笑,「與我一處,焉知不是保命的辦法之一。」
「在這裡,無論你是誰,對你都是最危險的,小心死無全屍。」玄猙像一條嘶嘶吐著紅信子的毒蛇,在她耳邊恐嚇道:「我主人喜怒不定,從未有過誰,在他身邊活過一個月。」
「這座深淵之下,埋了無數的屍骨,骨肉只做了花草的養料,永世不得超生。」
他一邊說著,黑眸緊盯著她,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仿佛只要證明她膽小怯懦,就抓到了她不是小白的證據,證明這個女人,也只是個冒牌貨。
白秋扭頭直視著他,沒有回答他方才的話,卻冷冷道:「你好像也沒打算放過白禾。」
她不覺得玄猙就是什麼善類。
蛇,也是冷血動物,不比青藤好上多少,通過無盡的廝殺坐上魔君的王座,號令著最不受世俗道德拘束的魔修們,生殺予奪,肆意妄為。
如果不是上頭有著衡暝君壓著,她不信他會站在這兒和她好好說話。
就像之前,他把她關進小黑屋裡,丟得仿佛一個物件。
白秋有些討厭這條蛇。
改天讓鵝子給你下毒。白秋在心裡恨恨地想。
正在說話間,白秋的餘光又瞥見緊閉的殿門下,又有細細的藤蔓鑽了出來。
那些藤蔓不是青色的,而是泛著枯黃的黑色,葉子一片片脫落,上面冒著絲絲黑氣,像是中毒了一般,從裡面爬出來的樣子十分恐怖,一直朝白秋的腳尖蔓延過來。
白秋往後退了一步,垂頭盯著那些藤蔓,沒由來的,又感到一股毛骨悚然。
邊上的玄猙發出兩聲古怪的嗤笑,悠然而去,留下她一個人站在這裡。
「那你就好自為之……」
白秋懶得理他,心道干你屁事。
表面眼高於頂,在衡暝君面前又比誰都要狗。
她在宮殿外默默等候,抿緊唇,努力深吸一口氣。
衡暝君的確可怕,但看他今日殺人的漫不經心,她便只想逃離這裡。但既然暫時逃不走,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能找到逃出去的機會更好。
……如果找不到,等到最後實在無法收場之時,她再拿出玉簡。
拿玉簡,是下下策,若是旁的女人,或許該喜出望外地拿著玉簡去認親了,但白秋自小經歷無數事,兩世加起來三十餘年,不比許多百歲的修仙之人看的少。
她顧忌很多。
她若是小白,她這個模樣,符合他的期待麼?她就這樣與他相認,他立刻會膩味麼?殺人無數的魔頭,對一個素未謀面的網戀對象,到底是喜歡,還是消遣,甚至只是權當逗弄小貓小狗?
以及……兩性之間,他又會不會對她做什麼?
白秋寧可一步步爬,也不要一不留神摔個頭破血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些枯黑的藤蔓又慢慢縮了回去,如同緩慢退去的潮水。
轟隆——
面前的大門又重新打開。
虛空中驟然閃現許多女魔修的身影,腳步踏地無聲,如同漂浮的鬼魅,每人手上捧著一些膳食,次序走了進去。
「白秋姑娘,衡暝君讓您進去。」有人提醒了她一聲。
白秋低低「嗯」了一聲,調整好心情,跟在一個女魔修身後,慢慢走了進去。
走到近前,她看到衡暝君的坐姿還是她離開時那樣,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的臉色好像更慘白了,一點活人的氣色都沒有,看著有些嚇人。
明明是這麼好看的人,怎麼看起來這麼不健康?
白秋想起從前與他的那些回憶,覺得他大概比她所了解的更不健康一點,原來這種活化石級別的頂尖大佬,也會擁有這麼差的身體,她還以為每個大能都練就了金剛不壞之身,與天地同壽呢。
白秋一步步走上台階,瞄著魔頭的表情。
嗯,沒有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
她又乖乖站回了之前站的地方,假裝自己是根沒有感情的柱子。
一邊的女魔修慢慢呈上托盤。
白秋還是忍不住瞟了一眼。
這一盤好像是釀的美酒,以月光杯盛著,流轉著懾目的光華,聞起來就醇香異常。只是魔頭好像不太感興趣,抿了一口,就讓人撤了下去。
然後又是一盤奇怪的東西,她認不出來,應該是什麼魔域獨有靈丹妙藥。
最後一盤,是一些水果。
那魔修剝好葡萄,遞了過來,白秋看到魔頭微微皺眉,似乎有些不高興。
她眼皮子一跳。
這種葡萄她認得,有些酸。
她記得青燁不喜歡吃酸的,何止是不喜歡,應該說是非常非常討厭,一絲酸的都不喜歡。白秋以前的午餐時刻,時常給小哥哥直播今天吃的什麼,吐槽宗門飯堂里的飯有多難吃,偶爾他也會說說自己的喜好。
白秋覺得這位大佬此刻又有點兒發飆的徵兆了。
白秋深吸一口氣,忽然大著膽子伸手,將那葡萄擋了回去。
她的目光在那托盤上一掃,非常迅速地撿了一顆清甜的荔枝,剝開露出裡面的果肉,深吸一口氣。
她大著膽子,把荔枝遞到了青燁面前。
是甜的。
他最愛吃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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