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柔循著小路一路到了涼亭,顧晏衡沒在,涼亭的石桌上仍放著那把古琴,衛柔坐在琴前,素手揮動,琴音裊裊。
……
「你倒悠閒,京城裡都傳成什麼樣了,你還不回?」沈居安靠坐在矮榻上,手裡捻著葡萄往嘴裡丟。
「我父王的用意想必你也猜得到,我回去有什麼用。」顧晏衡站在書案前寫字,面色毫不在意。
沈居安撇了撇嘴,「不知道你們父子倆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竟連封信都捨不得寫。」
「明眼人都看得清的事,用得著嗎?」顧晏衡瞥他一眼。
「嘖,你這口氣,和鏞王府不對付的人以為抓到了你父親為父不慈的把柄,卻沒想到是你父親做的障眼法,呵呵……」沈居安咂舌道。
「有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我看你是真被憋壞了!」顧晏衡懶得搭理他,將信寫好交給一旁的百越。
「務必要送到我父王的手中,不可有誤!」
沈居安看著他肅殺的樣子,忍不住說道:「別這麼緊張,阿衡,舊汗已死,草原眼下正亂著,你也該鬆快鬆快,成日裡腦子裡繃著那根弦,不累嗎?」
顧晏衡沒說話,繞過書案來到矮榻前坐下。
「安安,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若不提前提防,說不準就是這麼一個我們誰都沒有放在心上的阿勒布,給我們致命一擊!」顧晏衡神色凝重道。
沈居安正欲說些什麼,卻聽到院外一陣似有似無的琴聲傳來。
「『靈犀』?」沈居安詫異問道。
顧晏衡神情若有所思,側耳聽著,「是,昨日我沒取回來,便放在了亭中。」
「是竹林里的美嬌娘吧?」沈居安睨他一眼,唇邊一抹壞笑。
顧晏衡一記眼刀掃來,「寧姨說得對,你這張臭嘴是該找個人管管了!」
沈居安聳聳肩,攤手說道:「我倒無所謂,倒是你,再不去這曲可就結束了!」
沒等他說完,顧晏衡抬腳便出去了。
循著琴聲來到涼亭,遠遠便看見衛柔身穿一襲湖藍色襦裙,長發只用一根素簪挽起,顧晏衡腦子裡莫名浮現出一句詩。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他緩緩走上前去,衛柔察覺到他的到來,瑩白的手覆在琴面上,抬眸看他。
「可是我擾了表哥的午覺?」衛柔含笑問道。
顧晏衡方才還冷峻的眉眼霎時柔和起來,「本世子就不能是被這美妙的琴聲吸引而來?」
衛柔掩唇笑了笑,說道:「表哥過譽了。」
「我冒昧前來,是有些疑問想表哥解惑。」
顧晏衡在石桌前坐下,「若我猜得沒錯,是鏞王府的傳言吧。」
「表哥通透,可見心中已然有了猜測。」衛柔頷首說道。
顧晏衡將目光轉向竹林,輕聲嘆道:「外人看鏞王府,花團錦簇,富貴無極,可只有身在裡面的人,才知道是烈火烹油……」
衛柔不說話,只靜靜聽著。
「父王這些年也力不從心,鏞王府遲早是要交到我手裡的,聖上如今膝下無子,自然心中不安,即便是將來有了皇子,皇子親政也需要時日,雖說鏞王府早年為了聖上登基出了不少力,聖上難免怕鏞王府一家獨大,尾大不掉。」
顧晏衡眉宇間添了幾分郁色,接著說道:「更何況草原部落如今有變動,舊汗逝去,幾大王子為了爭權內訌,正是進攻的好時機,消息傳回京內,聖上遲遲不決,若等幾大王子繼位,為了穩固政權又或者震懾,屆時必然邊境不穩!」
「所以鏞王府需要一個破綻,讓聖上申斥,再提出戴罪立功,才好帶兵前往邊境,若贏了,既解邊境之急,又無功高蓋主之嫌,若輸了,解鏞王府被聖上疑心之危。」衛柔接過話說道。
顧晏衡面色詫異,轉頭看她,眼底毫不掩飾的驚喜。
她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這般局勢她竟能一點就通?
顧晏衡心中激盪不已,「你……表妹真是聰慧過人。」
衛柔抿唇一笑,說道:「不過是多看了些書罷了,表哥謬讚。」
顧晏衡赤裸裸的欣賞讓她忍不住紅了臉,她嬌嗔道:「表哥這般非君子所為……」
顧晏衡唇邊溢出笑容,逗她:「那表妹說說,哪般非君子所為?」
衛柔心裡暗啐,明明知道還這般逗弄她!真是可惡!
「表哥這般明知故問,我可要生氣了!」衛柔佯裝不悅說道。
只是軟糯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小貓撒嬌般,撓得顧晏衡心頭微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