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宸回過頭來，直視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倒打一耙的本事，還和以前一樣無人能及。」
夜九宸說話放肆，太皇太后氣變了臉色。
「既然太皇太后非認為是她說了什麼，本王就回去問問，看她知道什麼本王不知道的事情，讓您這麼擔心她泄露給本王。既然太皇太后什麼都不想說，本王就不打擾您去探視皇上了，養心殿內，皇上恐怕還在等著太皇太后過去，公訴祖孫情深呢。」
夜九宸說話別有深意，太皇太后心頭預感不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皇上的病情難道跟你有關？」
「如果真跟本王有關，本王不會給太皇太后再見皇上的機會。」
在太皇太后寢宮，夜九宸來去自如，猶入無人之境。
太皇太后看著他離開，第一次覺得，這個自己從小親手帶到大的男人，已經不受自己掌控了。
可明明當年收養他，是為了給自己添助力！
可這個助力做的事情，每一件讓自己舒心的。
剛從外面回來的嬤嬤和夜九宸擦身而過，看著熟悉的側顏，幾乎震驚在原地回不過神來。
好一會，嬤嬤才踉蹌的衝進寢宮。
「太皇太后，剛才那個人……是戰王？」
太皇太后臉色凝重。
「派人跟著戰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是！」
嬤嬤當即吩咐身後的太監出去，隨後走到太皇太后旁邊。
「養心殿傳來消息，皇上不太好！」
太皇太后經歷了好幾任皇帝的駕崩，缺唯獨眼前這位，是最突然讓她沒有準備的。
「讓前朝我們自己的人穩住朝綱，沒有哀家命令，誰也不准輕舉妄動，尤其是大皇子和十三皇子。誰敢有異心，當場拿下。」
嬤嬤心裡忐忑，心知恐怕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太皇太后重新端出多年前主持大局的氣勢，將胳膊搭在嬤嬤的手心。
「擺駕養心殿！哀家倒要看看，有哀家在，誰敢亂來。」
太皇太后剛離開，身後的床帳晃動。
夜九宸明明已經離開了，身影卻重新出現在了太皇太后寢宮。
太皇太后不在的時候，寢宮一向無人敢進，尤其是她身後的佛堂。
夜九宸光明正大撩起後簾，聞著濃重的香火氣，邁步進去。
自從聖祖先帝駕崩後，太皇太后極重禮佛。
夜九宸的整個童年，就是在香菸裊裊的環境中長大的。
佛堂，可以說是太皇太后最親近和信任的地方。
夜九宸看著佛案上的佛像，這個他曾經也拜過無數次的神明，神色肅穆。
「今日，得罪了！」
話落，夜九宸一隻腳踩住佛案，身體騰空而起。
他站在案几上，和一人多高的佛祖面前面對面，距離近在咫尺。
佛祖一雙眼睛幾乎看透眾生。
夜九宸一雙眼睛幾乎能看透佛祖。
確切的說，是看透佛祖泥像背後藏著的秘密。
他看了片刻，突然繞到佛像身後，抬手在佛像上敲了敲。
從後背一路敲下來，聲音一直沉悶。
直到敲到佛祖腳後跟，沉悶聲音突然被兩聲清脆取代。
夜九宸停住動作，在佛像上打開了一條縫隙。
養心殿。
太皇太后趕到的時候，殿外已經是哭聲一片。
她皺著眉邁上台階，皇后見到她來，當即磕頭痛哭。
「太皇太后，太醫說，皇上不行了……」
「閉嘴！」
太皇太后厲聲打斷。
「皇上正值壯年，身體康健，小小病症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何至於鬧出這麼大陣仗？你是皇后，如此小題大做，實在難當一國之母。」
嚴厲的訓話，硬是將皇后想說的話憋了回去。
錦繡大長公主這時趕來，替代嬤嬤的位置扶住太皇太后。
「母后息怒！皇后也是擔心則亂！聽說，是皇上命大家守在這裡侍疾，病危的話，也是太醫從裡面傳出來的，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皇上如何吧？」
太皇太后以往縱容錦繡大長公主，從不拒絕她的要求。
今日，卻罕見的甩開了她。
「你在這裡等著，哀家自己進去！」
錦繡大長公主臉色不好了一瞬。
自己這個母妃，真是不管什麼時候，腦子都是清醒的。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防著她這個女兒。
在她的心裡，大晉皇位永遠比她這個女兒重要。
太皇太后連嬤嬤也沒帶，自己走進了養心殿。
嬤嬤見錦繡大長公主好似不悅，急忙替太皇太后說話。
「公主稍安勿躁，太皇太后也是不想您擔心著急，您先在外面多等會。」
錦繡大長公主勾唇冷笑，不發一言。
宸妃遠遠看著太皇太后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防，心裡有了計較。
直覺，殿內的情境恐怕沒這麼簡單。
太皇太后疾步走進養心殿，當她看到一抹明黃的身影正坐在御桌前，心裡狠狠的鬆了口氣。
隨即，怒氣湧上心頭。
「皇帝，你在幹什麼？」
皇上淡定的停住毛筆，合上摺子。
「皇祖母見過九弟了？」
太皇太后一愣。
「皇帝也知道，宸兒沒死！」
皇上道：「朕也是剛猜到。父皇去世之前跟朕說過，朕的這個九弟一旦生變，不好對付。父皇果然所言不假！」
太皇太后再一次愣住。
「你父皇還說過什麼？」
皇上想起先帝駕崩前的遺言，突然握緊毛筆。
「父皇還說，若生變，趕盡殺絕，不留情面！」
太皇太后見慣了爾虞我詐，可依舊被先帝這般言論震撼住了。
「他是你的親弟弟，是哀家親手養大的孩子。若不是被皇帝逼迫至此，也不會對皇帝有二心。皇帝，你該檢討自己。你將所有的重臣聚集在這裡，可是為了防止宸兒逼宮？」
皇上不承認，也不否認。
「這不是皇祖母該管的。皇祖母若能勸服他從此隱姓埋名，再也不出現在朝堂，朕可以放他一條性命，從此天高任鳥飛。可他若是執意要現身，讓天下人都知道戰王沒死，那就別管朕不留情面，讓他死得徹底！」
太皇太后看到了皇上的志在必得，可她心裡並不清楚，皇上為什麼這麼做。
可這話別說是夜九宸，就連太皇太后都不會真的相信。
有哪個帝王真的會放一個威脅離開呢？
離開養心殿，外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太皇太后身上。
他們希望從她的神情里，猜出皇上如今的身體到底到哪一步了。
只是，太皇太后表情平靜，不悲不喜。
這個見慣了生死的老人，在面對所有人質疑的眼神時，平靜的讓人看不出端倪。
連錦繡大長公主都沒有辦法探知，裡面的人究竟怎麼了。
她索性直接問了出來。
「母后，皇上身體如何了？」
太皇太后不咸不淡的掃了她一眼。
「大晉和遼東的國事，從今天起交由大皇子全權處理。等兩國和談結束，儘快回你的遼東去。你離開太久，再不回去遼東的後宮就要換新皇后了。」
錦繡大長公主變了臉色。
因為遼東皇帝在她離開後幹得那些事情，她並非全然不知。
更因為，太皇太后在趕她回去，說明太皇太后恐怕早就知道她想做什麼。
大皇子從太皇太后的話里，咂摸出隱隱一股讓他監國的味道。
只可惜他還沒得意出來，太皇太后下一句話，如一盆冷水澆下來。
「夜涼八皇子死在大晉，聽說夜涼邊境已經開始屯兵，要來犯我大晉，為他們的八皇子報仇。此事交由十三皇子負責，務必帶兵出征，保我大晉黎民百姓無憂。」
帶兵？
大皇子自己都不曾帶過兵，憑什麼帶兵之權要落在十三皇子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