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戰王已經不在了,小世子也跟著去了。朕和戰王是親兄弟,測朕的也是一樣。」
皇上這麼愉快就答應了,倒是讓孟國公心裡疑慮起來。
他以為,皇上之前那麼信誓旦旦說那孩子是戰王的,怎麼也要和大臣拉扯幾個回合。
下面的大臣也面面相覷,總感覺不大對勁。
當初承認劉鶯歌肚子裡孩子的,是太皇太后。
把劉鶯歌接進寢宮照顧的,是皇后。
賞賜新戰王府的,是皇上。
一家三口齊上陣,整個過程,就沒有人懷疑過那孩子的血脈嗎?
如今有人一提,皇上倒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而且,都聽說過親子滴血認親,還沒聽說過伯侄滴血認親的。
可皇上又確實說得有理,戰王不在了,想要確認那孩子的身份,只能和戰王的血脈至親確認。
武將們心裡犯嘀咕,覺得不對勁,又說不上來哪不對勁。
紛紛懊悔之前對新戰王府的擁護,有點言之過早了。
皇上也看出來大家的心有些動搖,心裡煩悶。
夜九宸死得突然,他還沒收復這些武將們的心。
如果這個時候戰王唯一的血脈也沒了,只怕武將們群龍無首,不服他這個皇上。
皇上搭眼一瞧,看到下面的孟國公,一臉的不悅。
「孟國公,你該管管孟家女兒。涉及皇家血脈,該慎重對待才是。她可以私下來找朕和太皇太后,萬不該上戰王府大鬧,動搖軍心。戰王妃已死,她的話是死無對證,沒有證據的事情就這麼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孟國公弓手作揖。
「皇上教訓的是!老臣已經訓過小女,謹遵皇上旨意,臣會罰小女閉門思過,三個月不能出門。臣也自請罰俸祿三個月,還請皇上息怒。」
皇上還想趁此機會,治一治孟玲瓏這個闖禍頭子。
殺雞儆猴讓大家看看,替戰王府出頭的下場。
可孟國公這麼一說,倒是讓皇上不好開口了。
早朝之後,孟國公從金鑾殿出來,晨光照在他身上,他卻覺得遍體生寒。
之前雖然覺得這件事情荒唐,出使路上還寵幸女人,實在不像是夜九宸的行事風格。
但後宮最有權勢的三個人護著,他倒是從來沒有懷疑過那孩子的來歷有問題。
可他昨天聽到楚晚卿的猜測,意識到整件事情很可能是一場陰謀。
就連戰王的死,戰王府的滅亡,都是金鑾殿上那位的授意。
他才突然明白了,夜九宸離京之前的擔心。
當初夜九宸來找他護著戰王府的時候,他其實是沒有答應的。
孟國公府能在朝堂屹立這麼多年,門生滿天下,靠的就是孑然一身不站隊。
他讓孟玲瓏和楚晚卿親近,讓她多次表態孟家的立場,也只是為了楚晚卿這個人對孟玲瓏的救命之恩。
和戰王府無關。
不像瑞王妃擺在明面上護著,不是貪生怕死,而是擔心皇上忌憚,反而害了楚晚卿。
孟國公滿天下的門生,是助力,也是掣肘。
有楚家將軍府在前,滿門忠烈世家,都可以說沒就沒。
孟國公府又算得了什麼。
皇上若是知道孟國公府向著戰王府,即保不住戰王府,可能連孟國公府都搭進去。
他本心有疑慮。
可見今天在大殿上皇上的反應,皇上這麼篤定那孩子的血脈,絲毫不怕差。
孟國公反而更信了楚晚卿的話。
孟國公沉著臉正思忖著。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
「孟國公。」
孟國公回頭,看到幾位武將。
其中一位劉將軍弓手朝孟國公拜了拜。
「多謝孟小姐仗義執言,不然我等還不知道稀里糊塗到什麼時候。」
「對呀,我等都是跟隨戰王多年的人,曾經也一起發過誓,終生守護跟隨戰王子孫後代,保衛國土。要是護錯了人,只怕到了陰曹地府,無顏面對戰王呀。」
孟國公斂下神色。
「兩位言重了。混淆皇家血脈是重罪,戰王是護國功臣,更是不容小人毀了名聲。此事,是小女應該做的。」
「只是……」
劉將軍欲言又止,神色猶豫。
「此事,委屈孟小姐了。皇上雖然答應得爽快,可對孟小姐的懲罰,看得出皇上心裡不快。孟國公,你可知皇上怎麼想的?難道從來沒對這孩子懷疑過?我等可是聽說,戰王府那場大火,有蹊蹺。」
孟國公掀起眼皮。
「哦?有何蹊蹺?」
劉將軍四處看了看,確定無人,湊近孟國公,壓低了聲音。
「戰王府戒備森嚴,守衛也都是有身手的,可大火持續了一個時辰,竟然一個也沒跑出來,您不覺得奇怪嗎?都說那日,戰王府慘叫連連,既然人是清醒的,就算丫鬟小廝不會武功,侍衛總不會連這點火都奈何不了。除非,他們被什麼東西困住,跑不了!」
孟國公心裡一咯噔。
這話,正中他的下懷。
這件事情,他早就有所懷疑。
當時以為,楚晚卿既然早有安排,說不定裡面早就沒人了。哭聲也只是偽裝的。
他讓孟擎雲去查現場的屍體。
可因為涉及到瘟疫,皇上早就派人處理了。
如今想來,如果皇上有問題,從廢墟里抬出來的屍體,只怕也有問題。
孟國公滿腹心事剛要出宮,突然看到迎面走來要面聖的耶律齊。
夜涼和大晉在邊境的談判已經結束。
瑞王送信回來,夜涼不追究大晉戰王擅闖軍事基地的過失,只求放他們的八皇子回國。
戰王在夜涼所犯過失,和八皇子在大晉所犯過失,相互抵消。
耶律齊此次進宮,一為告辭回國;二為商談兩國和親之事。
武將們看著耶律齊耀武揚威的樣子,再聯想他最近在京城橫行的事跡,氣得牙痒痒。
「要是戰王還在,豈容別國小人如此囂張!」
孟國公沒有說話,剛要轉身離開,就聽身後傳來喊聲。
「孟國公請留步!」
孟國公回頭,看到皇上的貼身太監一路小跑過來。
「皇上有令,請孟國公去御書房,一起商談和夜涼國的邦交事宜。」
孟國公在兩名武將的注視下,朝著御書房走去。
兩名武將都是一臉的不忿。
「難道,我們的戰王就這麼死了?!自大晉有楚家軍和夜九宸以來,我們何曾受過這等委屈!簡直是窩囊死了!」
另一名武將滿臉悲憤,最後只能化作一場嘆息。
「兵強則國強,等著吧,沒了戰王和楚家軍,這才只是開始。更大的窩囊,在後頭呢!」
「聽說,此次和遼東和談,遼東提出想要大晉的兩座城池,換遼東的兩座金礦。那兩座金礦,早就被遼東挖乾淨了,他們以為我們不知,根本就是想誆騙我們。禮部的高大人氣得當場掀了桌子。可皇上不但不警告遼東,竟然撤了高大人的職。」
「真的假的?我怎麼沒有聽說。」
「當然是真的。皇上擔心事情傳出去影響不好,封了禮部所有人的嘴!昨日我兒和高大人的大公子出去喝酒,高大公子說漏了嘴,我這才知道一些。」
「錦繡大長公主二十年不省親,卻突然敢在楚家將軍府沒了,戰王出使夜涼的時候,我本來就覺得,這時間太過蹊蹺。沒想到,錦繡大長公主不求兩國和平共處,竟然打起了娘家的主意!實在是豈有此理。」
「聖祖先帝若是在天有靈,只怕棺材板要壓不住了!」
「唉!」
「唉!」
倆人嘆息的離開。
身後假山,十五皇子從角落裡探出頭來。
看著倆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御書房內,耶律齊從一名監下囚,一轉眼就成了座上賓。
說話也十分無禮。
「父皇說了,和親可以,但要你們的十三皇子嫁到我朝,給我們的三公主當贅婿。才能足夠體現大晉想要和平的態度!」
皇上臉色一沉,連一貫不露聲色的孟國公,也忍不住蹙眉。
夜涼三公主,眾所周知是個克夫的命,
已經接連剋死兩任駙馬。
夜涼皇帝曾許加官晉爵,也無人願意迎娶這位三公主。
夜涼此舉,分明是羞辱大晉。
皇上忍著怒氣。
「朕記得,以前說好的是五公主嫁來我大晉,怎麼如今竟成了我大晉十三皇子,入贅你朝,和親也從三公主變成了五公主?夜涼皇帝出爾反爾,欺人太甚!」
耶律齊笑著。
「皇上息怒!本皇子的話還沒說完呢。五公主還是要嫁,只是父皇更中意大晉的大皇子,來做我朝的五駙馬。正好,大皇子府上,不是還缺以為正妃的嘛。我朝五公主正適合。」
皇上的臉色一變再變。
耶律齊這分明是表態,夜涼國將公開支持大皇子,還替他排除異己。
而十三皇子,從此就成了大晉放在夜涼的人質。
這是對大晉最大的羞辱!
孟國公為官幾十載,兩朝元老,也從未受過這種屈辱。
他沉著臉色,冷聲開口。
「十三皇子在皇陵受苦多年,剛接回宮不久。皇上顧念父子之情,本欲將十三皇子留在身邊,好好彌補他這些年受的苦楚。十三皇子實在不適合前往夜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