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雪原上,寒風刺骨,謝濯用一塊黑色的大披風將我整個人裹住,背在他的背上,還用繩子緊緊的綁在我的腰間,讓我與他捆在一起。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寒風呼嘯,如刃似刀,我將腦袋緊緊埋在謝濯肩頭,不曾抬起,只感受著他的腳步,一起一伏,不停向前。

  「我們要去哪兒?」

  及至一個風稍歇的地方,我才逆風在他耳邊大喊,「為何不直接飛過去?」

  「靈力要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他回答了我,但我卻有點懵。

  靈力用了,再呼吸吐納,從天地間吸取回來不就好了,他這說的,好像這裡天地靈氣十分有限一樣……

  我默了默,隨後自己呼吸吐納,嘗試吸取這狂風中的天地靈氣,但我如今邪祟之氣入體,剛一按照原來的方式吸納靈氣,自己先是胸口一陣劇痛,猛烈咳嗽了兩聲。

  謝濯轉頭看了我一眼:「你現在不能再用以前的術法。」

  我緩了緩氣息,告訴他:「我知道了。」

  「此處天地也並無多少靈氣,越往裡,越少,不用費勁探查。」

  「越往裡越少?」我奇怪,「這裡到底是哪兒?」

  「北荒,海外。」

  我一愣:「你的故鄉?」

  謝濯的故鄉,在傳說中並不是什麼好地方……我可記得,謝玄青之前可是親口跟我承認過的,他殺至親,滅同族……

  「你帶我來這兒幹什麼……」我聲音不由得變小了起來。

  他瞥了我一眼:「拔除邪祟之氣。」

  然後我就閉嘴了。

  我這一身邪祟之氣,不拔遲早也是個死,上一次我怎麼清醒過來的我不知道,或許是因為謝濯,或許是因為運氣,但若再有下一次,運氣和謝濯,不一定還能幫到我。

  謝濯背著我繼續向前,約莫行了數百步,四周風聲驟然消失,突然得令人錯愕。

  我從謝濯肩膀上抬起頭,看向前方,只見前方團著重重迷霧,將前行的路徹底隱沒,而在我們身後……

  我轉頭一看,卻見狂風夾雜著鵝毛大雪還在飛舞,只是它們在我們身後,被一道通天的「牆」擋住了,這道牆無形無色,宛如一個透明罩子,讓風雪吹不過來,風聲也透不進來。

  「這……有個結界嗎?」

  方才我明明沒有任何走入結界的感覺……

  我伸手想去摸,背著我的謝濯卻繼續向前行,讓我離這透明的牆越來越遠。

  「伏九夏。」謝濯道,「你對我有許多困惑……」

  我回過頭來,從側面探看謝濯的臉。

  他神色嚴肅,唇角微微向下,就像很多次交代我「別喝酒」、「別亂走」、「夜晚不要隨便與人待在一起」時一模一樣。

  他聲音緩慢而凝重:「在這座城裡,或許,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所有答案。」

  城?

  我看向前面,除了迷霧,什麼也不見。

  「什麼城?」

  「不死城。」

  這個名字陌生的緊,我從未在崑崙的任何書籍當中閱讀到。

  「北荒海外,還有叫這名的城?」我剛提出疑惑,只聽「嘎吱」一聲,沉悶而詭異的聲響從迷霧中傳來,仿佛是一扇古舊的巨門被推開的聲音。

  迷霧之中,氣息開始涌動。

  謝濯將綁住我與他腰部的繩子勒得更緊了一些:「不要相信任何人。」謝濯終於看了我一眼,「除了我。」

  我一愣,正在思索他這句話的可信度,忽聞前方迷霧雪地中,傳來了踉蹌的腳步聲。

  我耳朵動了動,立即辨了出來:「兩個人……」

  謝濯神色凝肅:「別露出皮膚,別讓他人看見你身體裡的黑色脈絡。」

  我雖不解現在情況,但還是立即檢查了一下我的衣袖,但見謝濯的黑色大披風給我裹得嚴嚴實實,我方放下一點心。

  迷霧中的腳步聲越來越急促,我聽聲辨位,發現他們不是沖我們來的,他們行徑的方向應該……在左邊。

  「咚」的一聲,有人摔了。

  我剛向左邊看去,只聽伴隨說一聲悶響,一滴污血穿越迷霧,直接濺到了我的臉上。

  血還帶著溫熱,從我臉頰上落下。

  我呆怔的看著那方,只見霧影中,影影綽綽,站著一個人,身姿窈窕,當是一個女子。

  只是這女子手中正拿著一把劍,劍刺在地上一個人的身上,她尚未發現我與謝濯,只利落的將劍拔出了地上那人的身體,或者說——屍體。

  不死城……

  我尚未見城,便已經見死。

  霧中女子橫劍一甩,抹去刃間鮮血之時,地上的屍首便化作一縷黑色的邪祟之氣消散無形。

  她殺的是……邪祟?

  迷霧涌動,謝濯背著我,身體微微向濃霧靠去,似乎並不打算驚動那人,想就此離開,但他身體剛剛一側,還未邁步,那邊迷霧中的女子便倏爾警覺。

  「她看見我們了。」我在謝濯耳邊低語。

  沒等謝濯回答,下一瞬,利刃破開迷霧,那女子竟然是詢也未詢一聲,直接對謝濯與我動手了。

  白刃逼至身前,謝濯閃身躲過,他沒有用任何武器,反手一掌擊在女子手腕,女子手腕仿佛瞬間僵麻,謝濯輕易的將她的劍奪了過來。

  一招時間,不過瞬息,那女子回身如風,又迅速退回了迷霧之中,隨後頭也不回的……跑了。

  「呃……」我在謝濯背上看得有些愣住,「就這?」

  這麼迅猛的攻擊我以為至少還得過兩招的……

  「交手之下,她知道自己沒有勝算。」謝濯將劍擦了一下遞給我,「背上。」

  我醒來之後,我的武器便不見了,應該是在我無意識里,與謝濯打鬥的時候弄掉的。

  我老老實實從他手裡拿過劍,掛到了我背上。

  「她此前殺了一個邪祟,想來,她做的事應該與我們崑崙守備軍差不多,她為什麼對我們動手?難道察覺出了我身上的邪祟之氣了?」

  「只要沒人看見你的皮下經絡,便不會有人察覺出你的邪祟之氣。」

  「那她為什麼對我們動手?」

  「不死城,沒有信任,皆是敵人。」

  「為什麼?」

  謝濯瞥了我一眼,繼續向前:「因為城裡任何人,都可能是邪祟。」

  我一愣,尚未察覺這件事有多可怕:「邪祟……不都能認出來嗎?」

  這麼多年裡,但凡我見到的邪祟,或者被邪祟之氣感染的人,他們身上都有很明顯的特徵,有的像我,皮下經脈皆是黑色,有的像之前的謝濯,雙目全是漆黑,有的身上滲出黑色氣息,神智不清,狀似瘋癲。

  唯一難辨別的……便只有那荊南首一人,可之前崑崙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上仙之身,所以才可以將自己的身份隱藏那麼久。

  「這裡的邪祟,死之前,皆認不出來。」

  我沉默了。

  若是如此,這城裡,確實不可能有信任。

  沒有人能確定誰是邪祟,誰不是邪祟,所有人都會互相猜疑、戒備……更甚者是各種血腥的殺戮。

  邪祟會殺人,屠戮邪祟的人也會殺人,被懷疑是邪祟的人,為了自保更會殺人……

  如此一想,方才那名女子殺了一個邪祟,轉頭看見了我與謝濯便直接動手,顯然是已經將她所有見到的人,都當做邪祟來對待……

  可我又怎麼能確定,方才那個女子,便不是邪祟呢……

  思及此處,我倏爾心頭一寒。

  我剛來此處便已開始如此想,這城裡的人,每天如此,得鬥成什麼樣子……

  我忍不住用一隻手摸了摸謝濯綁在我腰間的繩索,用力拉扯了一下,這勒肉的感覺莫名讓我有了幾分安全感。

  「謝濯。」我告訴他,「我們千萬不能走散了。」

  我想到夢裡那人,他說他是所有人。待走進了這座城,若我與謝濯走散,我可能也無法確定,我再次遇見的,到底還是不是謝濯。

  謝濯低頭看了一眼我拉拽那腰間繩索的手:「你可以一直信任我。」他又一次強調了他之前說過的話,「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

  什麼意思?謝濯這麼自信,只有他不會變成邪祟嗎?

  伴隨著謝濯的腳步,我已經能漸漸的在迷霧中看清前面「不死城」的高大城牆的輪廓了。

  數百丈高的城牆,宛如巍峨的大山,攜著滿滿的壓迫感向我襲來。

  越走越近,我隱約看到了城牆上的一些小黑點,我眯眼仔細一看,竟發現那些黑點全是釘死在牆上的屍首!

  百丈高牆上,有的屍首尚余鮮血,有的僅有頭骨或殘破衣衫……

  城牆之下,累累白骨,無人收拾,任由他們堆積,一塊塊,一層層,已經將城牆腳淹埋。

  我心神震顫:「……都是……邪祟嗎?」

  「邪祟死後,只會化作黑色的氣息消散。」

  這件事,我是知道的。

  我只是不願相信,這些屍首與白骨皆是……

  「這些,都是不死城裡,誤殺之人。」

  我心膽皆寒。

  「為……為什麼要將他們釘在城牆之上……」

  謝濯沉默下來,沒有回答。

  我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不再回答我的問題,畢竟,像今天這樣有問有答的時刻,在我們過去生活里,實在稀罕。

  我也沒有強求他,在如此驚駭的場景前,我頭腦已然懵了。

  我從未想過,邪神被諸神封印在深海數千年後,如今世上,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地方,竟然還在發生這樣的事,我竟然,還一無所知。

  「是邪祟釘的。」

  「什麼?」

  謝濯背著我,走到了城牆城門下方。迷霧與陰影讓謝濯臉上的神色更加晦暗,他聲色低沉,狀似無波無瀾:「城裡,真正的邪祟,會將被誤殺的人釘在城牆上。」

  「邪祟在羞辱他們……」我呢喃。

  我看著面前巨大的城門,一扇大大開著,隨著濃霧與風,在微微晃動,方才迷霧中我聽到的聲音,便來自這扇門。而另一扇雖還緊閉,卻已殘破敗,兩扇門,已沒有了阻攔的作用,只是門上刻著的字尚且清晰——

  「誅盡邪祟,不死不休」。

  八個字,仿佛還在吶喊著這座城建立時的誓言。

  城裡的人,或許本與我崑崙守備軍,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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