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傷情薄
他聽到了什麼？！
媞禎面死如灰，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這麼巧合。
可待她蒼茫追出去的時候，人早已沒有影蹤，就仿佛沒來過一樣。
媞禎一下子扶著欄杆坐下，心頭滴血，腦子裡空無所有。
她甚至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只覺得自己化成一捧灰，心虛的要魂飛魄散了。
她兩眼空洞地望著同樣追出來的石慎：「完了……」
因為她太知道溫鈺的為人，之前因為她炸了螺犀街和驃騎大營庫都隔閡好久，如今她殺的還是鄭氏一族，還把這個鍋甩到呼延晏頭上，欺騙他好久。
怕是連解釋也解釋不過來。自然也沒有什麼可解釋的，那確實是她做的。
尤其是經過上次那場宮變，溫鈺就像換了一個人，即便平時相處並不有不同，但她還是隱約的感覺到……他變了，他心思越來越縝密，縝密地像一個帝王。
媞禎心頭猛烈地蹦了一下，頓時只覺得這種不變，比他跟她吵一架還可怕。
自然而然探過手來，把她圈在了懷裡。
溫鈺凝眸，「你到現在就只有這句話麼？」
溫鈺哀傷而彷徨，「即便是如今，你也沒有給過我百分之百的信任。」
「那……張太夫人……是誰殺的？」
溫鈺心裡有難以言說的感慨，細細辯來，居然是一種畏懼。那種涼薄的心境，就像黑暗處經久不散的陰翳，始終帶給人岑岑冰涼的心悸
繼續問：「那鄭夫人呢？」
媞禎有些不自在的別過他的眼睛，「聽說宋檜犯錯被你罰出去了？」
可是他連著好幾夜未歸，彼時在此相見媞禎逐漸變得不安，預感到他再出現時，恐怕就是一場軒然大波。
溫鈺只是覺得心累，早知道這個世上沒有再可靠的人了，卻依舊對她那麼相信，任何處境都站在她這裡，可最後發現他對她這唯一的信任，還是被她算計出來的。
溫鈺霎時有萬千感慨，「媞禎，不管旁人怎麼折騰，我對你的心、讓你當王妃的心是不會變的，我這一生只愛過一個人，那就是你。」
他也自然為她的將來考慮過，自是做了萬全的安排，「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向著你的？」
溫鈺哦了聲，「奴才犯錯被罰不是常有的事麼？」
聽她直白的問了出來，溫鈺也同樣確定上次她是看見他了的。
她緊緊握住他的手，「那時你心思又軟……萬一你後悔了，那我且不是前功盡棄？」
垂下眼帘，淡聲道：「這幾天我面對公主一時都不知道用什麼樣的姿態，不知道你拉著她跟她姐姐妹妹的稱呼，你的良心真的就不痛麼？」
媞禎被他盯地渾身不自在，用手揉起眼睛來。
忐忑了好幾天，直到一天夜裡，媞禎在榻上枯坐了很久，考慮接下來該做些什麼，溫鈺回來了。
他道：「當初我給鄭懋用安息香，就是想讓他稱病遠離朝堂，就算他活著也不會威脅你什麼。」
他在一片朦朧的月光里看她，遲遲道：「你殺了那麼多人，我真害怕有一天你也會這麼對我。」
死一回生一回的人，活兩世，到今天才發覺最看不透的人是她。想到當時自己還向她為鄭懋之死尋求一個答案，卻不想人家緊鑼密鼓算計的就是他自己。
他也不得不點頭承認，「我知道你生性多疑，知道你利己冷血，但我也知道你也並非是殘忍之人，也並非不能共情，其實你走到這一步，只是不信我而已。」
她只是搖頭，「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只能保住我自己，其他人我實在管不了！」
她的眼裡有些失望，「難道在你眼裡，我就是那麼一個弒殺成性，不分對錯的人麼？」
結果卻不是這樣。他沒有大吵大鬧，只是坐在圈椅里，滿眼晦澀地看著她。
媞禎鼻子不由發酸，「奴才犯錯是常有，可宋檜他不是普通的奴才。」
「是不是也是你？」
儘可能的如常微笑，「怎麼還不睡？」
事到如今，她也不想撒謊，索性都認了，「一句話的承諾太輕了，我賭不起，我只相信自己能看到的結果。」
宋檜是她給他的人，能動氣到把她的眼線都摘乾淨，可見這回該有多難辦。
她細微的表情淡得如天際薄薄的浮雲，「做都做了，除了承認我也沒有什麼可辯解的，因為我不覺得我做錯了。」
他問：「那公主呢？她做錯了什麼？就要失去一切？」
她臉色落著若明若暗的光影，情緒有些飄浮不定，「其實……你都知道了對嗎？」
媞禎聽到這句話表情帶了驚懼的成分，一下溫鈺就懂了。
本想著要裝傻，可事實被這麼扒開，好像也沒有在隱藏的餘地。
他道：「我從來不知道你殺了這麼多人……我早該想到你當初指給我的路何其隱蔽，怎麼會無故被闕氏襲擊，讓張太夫人遇刺了呢？」
他反握住她的手，「自然我知道你性子，犯者必誅，所以鄭懋之死我可以不在意。那鄭宣呢？他已經被下放了？你為什麼一定要趕盡殺絕呢？」
媞禎後知後覺地抬起頭來。
熄了燈平躺在床上，中間不自覺隔出一段距離，他的手臂擱在被面上，手也緊握成拳，盯盯看著頭頂床簾很久很久，然後為她拽了拽被子。
他放開了反握住她的手，頹然靠在床架子上，胸口一陣陣痛起來。
不覺冷笑了一下，「你不是不知道鄭懋已經對我起了殺心，難道我不殺他，還等著他勢大了來殺我？還是看著他仗著家世比我好，搶走我的王妃之位呢？」
她對他的想法感到意外，「你怎麼這麼說？我為什麼要殺你？」
又復問：「你都聽見了對不對？」
她胸口一灼灼地攪動，「起起落落，落落起起，誰知道他們沒有復辟的時候，不殺……且不是個威脅！」
「不管你信不信，鄭家的女眷我一個手指頭都沒動！」她解釋：「我是女人，深知女人不易，又怎會對無辜的女人動手？」
「除非是自導自演。」
該怎麼說才能善解？
在她操心想說辭的時候，就有人來報，宋檜打碎了秦王的一塊玉佩，被發落下去當散役了。
媞禎看著他失望的眼色，一時間有鬆口氣的感覺，「我沒想到，岔子出在我哥哥這裡。你知道了也好……也好……早晚要知道的，謊言戳破了，彼此就沒有什麼秘密了。」
她的「殺」字說得何其乾脆。
溫鈺道：「困了？那我去鋪床。」
如此寥寥幾語，兩人亦是相對默然了。
再相似的命途波折和人生閱歷，卻始終是殊途異路的兩類人，就像他們衣服的顏色，一紅一白，涇渭分明。
只怕其中一個再開口，會陷入更深的尷尬與僵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