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爐茶水溫好,相顧靜坐,半晌倒是無言。👌🐲 ➅❾𝔰卄ùЖ.匚𝕆爪 😳☯
其實到現在毓嬛再面對這個姐姐時,心中的情緒還是有很多,她既恨她,卻也沒有那麼恨她,畢竟她作為長姐也算無可挑剔,至少比眼前這位父親要近人情的多。
石父依舊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看了毓嬛一眼,便呵呵地嘆氣,「你以前那麼乖巧的一個孩子,怎麼現在天天罵罵咧咧的,跟個夜叉一樣,居然還喪顏面喪到自己家來了!」
悶聲兒來的質問,仿佛又回到年少歲月里她被生父忽視的時光。
毓嬛輕輕淺笑,卻看起來十分涼薄,「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
石父的聲音如同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冷漠而渺遠。
「因為你跟你那個娘一樣,骨子都是又蠢又壞!你不是變成這樣的,你是隨了根就這樣的!從前的安靜乖巧,你裝的真的是很好。」
毓嬛心頭陣陣發緊,「父親,我從來沒有因為你的冷漠而怨恨,也沒有因為你的偏心而生疏,無論平時還是您抱恙,我一直都仔細入微,恭恭敬敬地把您當成最尊敬的人照顧。」
她抬頭看著他,「我覺得……我作為一個女兒做到這份上,你也該滿意了。」
忽然眯起眼,留下兩行清淚,「可是……你又何從把我當成過女兒去疼愛?你知道我喜歡什麼顏色?喜歡吃什麼?生辰是幾何麼?」
石父不想她會問他這些,眼神本能地閃躲,口中道,「我那時候很忙……很忙。」
毓嬛像是把他看透了,輕輕一笑,「可是你卻記得姐姐的,每年你都會給她禮物,大辦宴席。可是你從來都不會對我有一絲絲的關心。」
或許想得太遙不可及,她自己就把自己打斷了,「不說關心,便是我照顧您這麼多年,您對我連一絲絲信任……都沒有。」
沉澱的記憶鋪面而來,久久流轉的還是那個割袍斷義的午後,「不問事實真相就對我喊打喊罵,因為偏心姐姐,就打傷了我的親娘,還對她不管不顧……讓她不治而死!」
毓嬛一臉惆悵的表情靠前,卻招來石父一臉的厭惡痛恨,「那是你姨娘罪有應得,她教給你什麼?!教給你什麼?給自己的姐夫下藥,說出來都讓我噁心!」
說著,石父目光遽然一跳,指著她鼻子道,「你姐姐不計前嫌,給你姨娘拉回府里也是給你臉面了,三日後趕快找個地方葬了,這也是我給你最後的期限!」
毓嬛悲絕而憤怒,沉沉低吼,「停靈七日才能下葬,三日是怎麼回事,這不能夠!」
石父冷冷一哼,「妾室鳴喪下葬,停靈七日,祖法上根本就沒有這個規矩,你一意孤行,你可想到後果?」
毓嬛的目光如冷劍一般,緩緩打量著他。
「什麼後果?還不是您不願意!您要是願意,臉面還算什麼?規矩算什麼?怎麼姐姐忤逆你的心意嫁給殿下就可以,我想給我姨娘盡個孝就不能?!」
石父的臉上是驚怒帶來的鄙夷,「石毓嬛,我能容忍你姨娘的棺槨進府已經是給你臉面了!」
毓嬛一雙妙目澄澈通透,「給我臉面?是給你自己臉面吧!若不是我今日一鬧,你會順著姐姐的說辭給我姨娘停靈?」
她呼出一口氣兒,「事到如今,你倒成了高高在上的恩人,給我施捨冷飯了?可憑什麼你給的台階,我就一定得下!我今日來,就是要你給我姨娘風光大葬,喪禮的任何形式都不能改變,這也是你欠她,這是你辜負她多年……你欠她的!」
她說話的氣息大開大合,哭聲與淚水交加,只在她短暫發泄出來的一瞬,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記響亮的掌摑!
媞禎見狀,急忙上前把石父的手拉住,「爹爹!您說便說,動手做什麼!」
石父厲聲喝道:「忤逆不孝的東西!我想打便打!」
他的話音在戰慄,破碎得不成樣子,「我養的女兒真是有能耐啊,忤逆生父,我告訴你,從今以後我沒你這樣的女兒!」
毓嬛的臉上一陣燙,一陣寒,到了末了,除了痛,便再沒有旁的感覺。
反正他打她,也不是第一次,反而讓她生出無所謂的勇氣來。
毓嬛唇角一勾,目光灼灼注視著他,「我早就想明白了!從今以後就算您不認我,就算我將這全家得罪乾淨了,將來再無娘家可依,什麼皇親國戚,什麼榮華富貴,我全都不要了!」
「我就要給我姨娘爭這最後一口氣!」
「我只要這一口氣兒!」
她全身都在發抖,止不住似的,惱怒地一掌掀翻桌上的一切,嗔視著他道:「做與不做,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反正如今我也不是石家的女兒,我是顧家的家主!」
石父滿眼通紅,幾乎要沁出血來,揚起巴掌意欲上前,手落那瞬迅速地被媞禎捕捉住。
媞禎看著他,牢牢牽住他的胳膊道:「爹爹,您這一巴掌再打下去,就什麼都沒了!」
石父目光鄙夷,將媞禎的勸誡生生截斷,「沒了就沒了,這個不孝的女兒,早就該沒了!你到一邊去!」
媞禎的嗓子眼裡冒著火,硬是死死的拉著他,拉扯中,石父大掌一揮,將媞禎甩了出去。
這一甩實在突如其來,屋裡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她就重重撞在了紅木方正的小桌上,後背如巨石扽著的痛,耳朵也嗡嗡響。
頓時摔在原地,有些起不來身。
忽然外頭一陣響動,是溫鈺與顧敞趕了過來。
二人見此情景,不覺大怔。溫鈺急忙回過身,去扶坐在地上的媞禎,問她,「這是怎麼了?」
顧敞則上前扶住石父,「方才宮門前,聽說石府出了事,我和殿下就匆匆趕來了。」
又問道:「到底是什麼事,值得姑父您大打出手?有事坐下說便是,何必傷了和氣。」
石父哼了一聲,指著毓嬛粗戾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都鬧到宮門口了,連累石家也就罷了,如今連你姐姐和你姐夫也一起丟臉!」
毓嬛一雙眼裡燃著兩簇幽暗火苗,在白日裡也能濺起幽幽火光。
媞禎強忍著身子的墜疼,替毓嬛分辨,「什麼臉面不臉面的,那東西也沒什麼值錢的,倒是傷了父女情分才是最大的不值。」
顯瑀依然忿郁難平,「事到如今不要父女情分不是老三麼?如今她什麼都拋棄了,你又何必拿她當妹妹!」
她喘著粗氣,哼了哼說,「我看有句話老三說得很對,她現在是顧家的媳婦,不是石家的女兒!既是如此,何必讓她的姨娘過來占石家的祖墳!」
春末的太陽曬在身上輕綿綿的,好像帶著刺,癢絲絲的。
媞禎無奈望著顯瑀身上的蝶戀花裙角,眼前一片花白,冥冥中那蝴蝶撲扇著翅膀,越飛越多。
像是又一團氣兒憋在胸口,她輕輕地呻吟一聲:「顯瑀姐姐……」
她的話未說完,忽然身子一軟,發暈倒了下去。溫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忙圈住她的腿抱起她:「禎兒你怎麼了?禎兒!」
石父一時也什麼也顧不得了,惡狠狠看了一眼毓嬛,急忙揚聲道,「快快快!快喊吳斌生!快喊吳斌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