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大廈將傾(下)
皇帝在暴室整整一日一夜才出來,所有的恩怨生死,夾雜著一個女人的寵遇與野心,在翠微唇齒和唾沫一一吐出。♖👤 ❻9𝔰нǗx.𝐂Ⓞм ♔😾
長夜寂寂,星冷無光,合眼也再睡不去。
次日為籌備清明溫成皇后的祭祀禮,媞禎早早的來於宮中,到甘泉宮向皇帝請示。
人間四月天裡,不燒碳火,殿裡還有些涼,風從窗棱間無孔不入地吹了進來,陳貴嬪鬢邊髮絲微微浮動,不施脂粉的面龐在天光中清晰可見。
皇帝似正在傷心惱怒,搭眼瞥見她,有些鬱火不平,「這時候,你怎麼來了?」
媞禎淺淺蹲了禮,「妾是特地入宮商議溫成皇后清明祭祀一事,不想唐突了陛下,望陛下恕罪。」
程貴嬪沉靜侍立於皇帝身側,見媞禎這般說便接道:「溫成皇后孕期,一直是秦王妃和公主陪侍,對於陳惜君是否常來椒房殿最是熟悉。」
皇帝雙眸微闔,指著跪在地上的陳貴嬪,「你既說禺寧一個人的指正不足為信,其他人也能被屈打成招,那秦王妃和公主呢?」
陳貴嬪看了媞禎一眼,沉聲道:「她是溫成皇后的義女,跟禺寧向有交集,且不會是串通好的。」
皇帝呵呵冷笑,「那要按你所說,不管是何人作證,都有作假的嫌疑了?」
他深重的怒氣從唇角漫出一絲半縷,「你放心,一切都是朕親自審問,誰都冤枉不了誰!倒是你,死到臨頭還嘴硬,若非朕已掌握你毒害溫成皇后和腹中胎兒的證據,朕也不敢相信,陪朕多年賢惠有加的貴嬪,居然會做出如此喪盡天良之事!!」
陳貴嬪冷淡道:「陛下既然已經相信,何必再來問妾?」
皇帝閉上雙眸,嫌惡道:「若非等你一句親口認罪,你以為朕還願意見到你這張臉麼?」
「臣妾年老色衰,自然惹皇上嫌惡。🐍👹 ➅9รн𝓤𝕩.cσΜ 🍭🐍可與其說是嫌惡,倒不如說您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在您眼裡我只是個聽話的小貓小狗,是溫成皇后的奴婢!可既然你對我都沒有真心,又憑什麼要求我要賢惠善良呢!」
她忽然勇敢起來,「是!溫成皇后是妾殺的,溫成皇后肚子裡的孩子也是妾殺的,臨海王也是妾挑唆的,跟人私通也是真的,但那又如何?妾若不為了自己,誰還能為妾?妾都是被逼的。」
她惡狠狠地看著皇帝,「不妨告訴你,你嫌棄我不貌美,殊不知我在你身邊每一分每一秒都覺得無比噁心!」
反正早曉得自己在皇帝眼裡不過是一隻被戲弄的小鼠,這數年的撥弄戲謔,苟延殘喘,已經把她拖得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也不過是一死,倒也沒什麼可怕了。
「不過是一條命,陛下要拿去便是,可即便你殺了我,溫成皇后也回不來,你的臉面也回不來了!」
她或然睜眼,迫視著他。
「你敢把我做得所有事都公之於眾麼!你敢對天下說我私通,說你自己是個綠頭大烏龜!」
她咯咯的大笑不止,「你就算殺了我還不是要給妾臉面?還是要給自己臉面?你就算把我碎屍萬段、拋屍荒野,明面上的這口氣……你不吞也得吞!」
皇帝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緩緩起身,走近她。他的指尖冰冷,全無一點暖意,抬起她的臉,凝望片刻。
他呵呵一笑,驟然發作,連扇了數十下耳光。
陳貴嬪眼前一片金星閃爍,鼻子想被灌了醋一般堵塞,唯有溫熱的液體滾落在手背上。
那麼多的血,從鼻腔、口角滴落。她抬頭看著她,頗為嘲諷地笑,「陛下打我,可是惱羞成怒了?!」
皇帝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眼裡血紅血紅,「你意欲殺母奪子,害死了有容,害朕處置了自己長子,你居然還敢挑釁朕!」
她仰面長著血盆大口,「你最愛的人都離你而去,你是不是很痛心?」
「看你這麼痛心,我真是好痛快!數年如履薄冰,步步為營,這會子真正可以痛快了!」
皇帝被她的話激得失了僅剩的平和,恨不得在她身體上剜出幾個洞來,「你這個毒婦!」
陳貴嬪森然一笑,雪白的牙齒染紅色的血液,如要噬人,「我再毒又怎比得上陛下你,當初你為了獲得真定公的支持,連自己侄子都狠心刺殺!到頭來如今,你還成了情深義重的人!」
仿佛被戳中最心虛的地方,皇帝慌張的站起,「你放肆……滿口胡謅!」
「我是不是胡謅,你心裡最清楚!」她兩眼明亮之極,隱隱有傲然不群之氣,「想必秦王妃自己也會考較。」
媞禎自是早知皇帝的為人,對這所謂的真相心知肚明,所以面上格外淡然也不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是天子,一諾萬金,我與殿下自是忠君職守,且非親信小人挑唆?」
「是麼?」陳貴嬪看向她的眼神十分鄙夷,「秦王妃大義,就不知道陛下大不大義了?」
想了又想,其實她對皇帝和媞禎的恨是一樣的。
若非她唆使自己用禁藥固寵,怎麼又會掉進圈套,又怎會知道那裡面是提純的飛燕喜春散和五石散,吃多了會讓人陽虛陰衰,不孕不育呢!
她用她一直想要得子的心坑害了她,斷了她所有的妄想,如今死到臨頭……倒不如同歸同去了!
「陛下……您知道您自己喝了半年的五石散是怎麼來的麼!妾告訴你……是妾……」
然話落瞬間,耳邊銀鈴宛轉。只見一隻精巧的赤金平安鎖在媞禎手中把玩。
陳貴嬪依稀記得,那是早年時,家中小弟出生她送給小弟的禮物。前不久皇帝以為她安胎之名,把她父母兄弟接入京中……
難道這個提議是與秦王府有關?所以她久不見父母兄弟,是因為他們被石媞禎所困?!
她沉下臉色,輕蔑一嗤,「是妾……恨毒了你心裡只有溫成皇后一個,所以妾才會對您下如此虎狼之藥……」
嬌俏的面龐被強烈的憎惡所覆蓋,「只是不想,陰差陽錯害得自己也失去了做母親的機會……不過也夠了,我做不了母親,您一個不能生育的人……不也算不得男人麼?」
皇帝頹然坐倒,他已年近五十,哪裡受得住這般刺心之語。
陳惜君悲極而笑:「痛快,真痛快。」
皇帝迫視著她,「賤人!讓你死的太痛快且不是對不起你的狠毒!」
他厭惡不已,「五馬分屍,讓你血光四濺,只會弄髒朕的皇宮。」他揚聲向外,「來人。」
楊雪心早就準備在外,端著藥恭恭敬敬進來。
皇帝連多說一個字都覺得噁心,只道:「給她!」
那一碗湯藥如墨汁般濃黑,熱氣氤氳,散發著魅惑般的甜香。
越是突兀香氣,越是蘊藏了巨大的毒性,一時間刺鼻的味道,讓在座的人都捂住了口鼻。
只聽楊雪心輕聲道:「這是牽機藥,是陛下為您讓太醫調製的,服下後劇痛不已,頭足相勾,如牽機狀,乃是毒中之王。」
求生的意志剝奪了她方才的勇氣,陳貴嬪有些本能地抗拒:「不!」
楊雪心端著藥湊近,「除此之外,這裡面還放了大量的硃砂,就是害死溫成皇后所用的硃砂,配合牽機藥服下最為痛苦,是貴嬪娘娘體面的。」
陳貴嬪還要躲,卻看著媞禎在一側握著那枚長命鎖陰陰惻惻。
那一刻,她知道她不就死是不成了……一了百了吧,這輩子這口氣,確實也沒什麼好活著了!
楊雪心半是攙扶半是挾制,陳貴嬪筋骨酥軟,不敢再做抵抗,由著她按住了她的下巴,一口一口喝下湯藥,一滴不漏。
湯藥入口,如利劍直剖腸腹。
皇帝冷冷道:「帶她走,別讓她死在朕的甘泉宮。」
陳惜君慘然微笑,緊握著手心,被楊雪心和李廣攙扶著塞進了轎子。
霧靄籠罩了整個帝京,宮闕的沉寂,一如她慘澹的一生,一同沉了下去。
藥性發作得很厲害,陳惜君孤身一人臥在蘭林殿的寢殿裡。如僵死之蟲,全身抽蓄,喉間發出似困獸的呻吟。
利用他人,被人利用,這樣無窮無盡的一生,此刻她只想趕快死去!
稍後媞禎過來,看著她的慘狀,恭謹地向她道個安:「不好意思,我有私心,想看著你藥性發作,受盡苦楚。」
陳惜君痛得捲縮成一團,「若不是你拿我父母兄弟威脅我……你以為你會活!」
媞禎不以為然,「我既有謀劃,又且會沒有打算。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死我的孩子,害死溫成皇后!」
她默默一笑,「你放心,楊雪心特地和太醫商量過,要讓你足足受夠十二個時辰才能斷氣,你自己好好享受吧。」
陳惜君看著身體機械班抽蓄,啞聲道:「你好狠…」
媞禎身後頭下斑駁搖移的陰影,應得她唇角的笑容森然可怖,「比起你對我和溫成皇后的手段,這實在不算什麼。」
她轉頭看看滴漏,「天快黑了,等明天這個時候你的大限要到了。安息吧……貴嬪娘娘!」
盒飯已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