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危闌欲度

  星夜,天是碧清的,沒有一絲雲彩,仿佛海水倒扣在了頭頂,隨時會傾瀉而下似的,不同於宮中的詭譎暗涌。👊♘ ➅➈𝐒ĦỮ𝐱.匚𝕆爪 🐝🎄然在離皇宮西北角的南陽王府,亦是此時最混沌的去處。

  驟然失寵,大權被奪,母妃慘死,一樁樁一件過去,回頭再看,他的勢力竟從往前的充盈浩大,零落到只剩驍騎營這一點點兵力,然還不知道皇帝的余怒,何時會把這點權也收走。

  救無可救的結局,除了用烈酒麻痹意識,已然不知何種才能消除自己的痛苦。

  然酒意還為絕,他身邊的不為就已有些難耐,上前勸解道:「陛下只是讓您思過,可您何至於這般安靜,天天借酒消愁有什麼用,秦王掌勢已有大半個月了,陛下及朝臣全是讚頌之語,什麼上馬能戰下馬能治,難道您就坐以待斃,不想個法子反擊麼?」

  南陽王聽了只是駭笑,「怎麼反擊?」不覺間呼吸越來越急促,「被關在府里這些月,我仔細盤算了手裡能用的人,六部……居然已經沒有我的勢力了,田曹部的徐敬惠、度支部的方奇齡,還有吏部的周解頤,平叛當日進為侍郎,兩日後就成了尚書,這些全都是劉溫鈺的人!五兵部新任侍郎游存勖不站隊,送了多少回禮了還不是打自己的臉,而左民部一直效力於臨海王……」

  他的神思似乎有些飄遠,已然枉然到了極致,「我現在連臨海王都不如,還能怎麼樣?」

  不為皺緊眉頭說不,扯著他的一塊袍角,「當年呼延皇后被廢,端慧太子慘遭牽連,以質子之身流放到柔然,恩寵全無,地位也只不過是區區一介庶民。可殿下您如今還是親王之身,在朝中還有一定勢力,還有驍騎營在手,難道不比他當年好上太多?何況賊子奸詐,也實在怪不得您。💋🏆 ➅❾𝔰𝐡υ𝕩.ⒸỖ𝔪 💥💲」

  說到賊子,不覺冷冷呵笑一聲。

  「探破數樁詭案的奇才,鄒忌平真是不負聖名。」他眼神驟然一凜,眼中有鋒芒聚起:「鄒忌平他入京前,您是什麼情形,劉溫鈺是什麼情形,現在一年多過去了,到底是誰如得神助,這不是一目了然麼。」

  南陽王的唇邊含了一絲猶疑:「其實在那次劉溫鈺去南園後,我確實覺得鄒忌平叛變了。可是……鄒忌平畢竟立了不少功勞,曾經替我剷除了昔日的度支部尚書朝承佑,拔掉了我眼中之刺。」

  「可最後度支部位子還不是給了方奇齡?」不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逐字逐句分析道:「何況拔出朝承佑的是否是鄒忌平也還未必,他只是言語上與您坦白,您可曾見他做過一分呢?倘若不是他主動承認,恐怕在季淮春一案過後,您早就懷疑當時的濟陰王府了吧!」

  南陽王驟然臉上的皺紋一蹙,似開了一朵舒展的千伴菊花,他是懷疑過濟陰王不假,只不過是因鄒忌平的勸誡而移平了,再者也是他輕敵的原因,哪怕就在一個月前,他已然覺得劉溫鈺不足眼看,沒想到現實給了他狠狠一錘。

  不為繼續道:「劉溫鈺心思之深,如今可以見得,就連他的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然淑妃主子怎會……巫蠱之變實在是疑竇太多。」

  曾經懷疑的種子長成參天大樹,一樁一件的錯信刻在骨子裡,那種恨到要揚灰的心,一念之下不由勃然大怒,用力一掌拍下,呵斥道:「該死!石氏那麼卑賤,不過一個商賈婦人,卻像揉不爛的棉花一樣,愣是靠著皇后的恩寵站穩了腳跟,不是她跟陳惜君那個老婦早有預謀,我母親怎麼會死。現在想想……只怕連清河公主一事,也少不得那兩個賊婦作祟!」

  不為按一按怒氣,冷道:「既然知道目標,那殿下更不能再一蹶不振了。¸,ø¤º°`°º¤ø,¸ ➅9𝕊HUⓍ.C๏ᗰ ¸,ø¤º°`°º¤ø,¸」

  南陽王銜著一絲恨意,然而涌到唇邊的嘆息如伶仃的霧水:「現在襄國來朝就在眼前,談判結束後,要到明年二月才是春選,等到那批人才進了朝廷,秦王早就將地盤暖熱了。孤……一點契機都沒有。」

  不為屏息片刻,慢里斯條道:「契機?不為目光短淺,暫時也未看到。不過……不為卻能為殿下找到一位絕佳的好幫手。」

  南陽王心下微微一動,「誰?」

  他道:「楊思權。」

  頓時大震:「楊思權……可他不是落勢了?」

  「死掉的駱駝比馬大,楊思權和楊雪心在奉茶監中的威信誰多還未定呢,若是殿下可肯伸以援手……救他與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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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陽王連忙擺手,「不不不……若父皇知道孤那便全完了,何況楊思權跟臨海王那事還沒個定性,救他不是給別人做嫁衣麼。」

  不為卻不以為然,「殿下之所以以為是,不是僅從鄒忌平口中聽聞?奴才斗膽到天牢里一探,楊思權說他從未與臨海王結識過一分,只怕是鄒忌平的鷸蚌相爭之計。」說著,他狠乜了眼睛,「既然已到窮巷,殿下……不若釜底抽薪,拼他個你死我活,還管什麼父子情意!」

  南陽王微一沉思,驟然想起皇帝當著眾人面斷他儲君之位的言語。他倒吸一口冷氣,不語未言便將眼珠轉向了窗外,陷進深深的思索揣測之中。

  細雨紛飛時,一場秋月一場涼。隨著落葉的蕭瑟,長安城中的百姓由添了一重秋衣,而襄國使臣的團隊,也在亂紅素黃的楓葉荻花時,駐紮進國賓館。

  但是他們的到來並沒有讓皇帝即可召見,除了想搓一搓銳氣之外,便是自皇后因巫蠱一事身體越發不消,皇帝也越發相信鬼力亂神乃至天象之說,前不久欽天監諫言「危月燕沖月,預示中宮大禍將至,應退居西向而避災」,因而帝後便轉挪到了長安最西的溫泉行宮居住。

  如今襄國使臣已在驛館居於三日,皇帝才下令召見,命呼延晏為接風使前去相迎。

  媞禎和溫鈺下車緩緩步入設宴的蓬萊殿時,皇帝已在,陳貴人拈扇半遮容顏,淡淡笑道:「都說秦王性子極靜,便是今日的場合也依舊姍姍來遲。」

  媞禎只是禮節性地一笑,朝皇帝娉婷施了一禮,「是妾自知今日之宴甚是要緊,所以不敢草率前來,以免妝容不整,失了天家禮數。」

  皇后微微一笑,「你聽她打趣,如今時辰還早呢。」便看向陳貴人,「可叫秦王妃當真了可好?」

  皇帝細細打量片刻,頷首笑道:「秦王是朝廷的肱骨,秦王妃也是大魏的門面,蠕蠕面前,自然不能失了我天朝的威儀。」

  溫鈺輕盈一笑,神色舒展,「有陛下天威,襄國蠕蠕斷不敢放肆。」

  皇帝微笑點頭,揚袖請他們夫妻二人落坐。媞禎輕扣桌案,不覺向四周一一打量,左瞧右瞧只見原是南陽王夫婦的位子上只有南陽王妃一人。

  按理說自奉茶監更換首領,楊思權被囚,皇帝對臨海王和南陽王也處於半不管的狀態,加之皇后染病,還讓其王妃進宮侍疾,有為了體面解了封禁,如今臨海王夫婦已忙不迭的趕來在皇帝面前獻殷勤,怎麼一貫狡猾的南陽王卻只讓王妃一人過來呢。

  她轉頭看向溫鈺,「南陽王怎麼沒來,這麼大的場合和日子,他不來顯一把也忒奇怪了。」

  溫鈺默默感慨,「說是病了,都起不來床了。雖不知真假,但既放南陽王妃過來,他留在城中也未必敢做什麼事情,何況還有孔笙在,中領軍和驃騎軍剛經一場殺戮,正是手熟的時候,不怕硬釘子。」

  媞禎頷首抿了口酒,聽一側的李廣在皇帝身邊道:「陛下,襄國使臣已在殿外候著了……」

  皇帝正色道:「宣他們進來吧。」

  李廣噯了一聲,忙行至殿門前,揚聲道:「宣襄國使臣覲見――」

  話音未落,已聽得皮靴匝地聲奮力不斷近前,似馬蹄一般「咚隆咚隆」的響,皇帝微有不快之色,陳貴人蹙眉道:「真是蠕蠕之類,無人教他如此大聲也會驚了聖駕麼?」

  媞禎心中也暗疑,聽聞今日前來的襄國使臣正是祁昊的心腹、蕭離的親叔叔——蕭侍常蕭在禮。

  心中正自好奇,只見一個身量魁梧的男子已然昂首傲然邁進。他一身棗紅色箭袖禮服,虬髯下的面龐極富稜角,然比之他的眸中的深不見底,吸引媞禎而是他右邊那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格外寒光迫人。

  輕輕深吸一口涼,是已緩過勁兒,早前剛進京時,裴行嗣就跟他們進行過交涉,先禮於人,將蕭離提前釋放,待皇帝召見供上邊境五城地圖。

  然縱然早已知悉,驟然見蕭離同時跟蕭在禮出現在她面前,她還是由不住心中一顫,目光卻不由自主向一側看去,別過他怨毒的眼睛。

  新一卷以男女主為朝堂大勢漸漸展開的,送走舊敵,迎來新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南陽王的陰謀、沈望舒的去向、狡詐的陳惜君、溫柔的章皇后、遠嫁的三妹、臨海王的幽怨,還有蕭離能否甘心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