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訪客

  沈望舒笑而不言,抬手請南陽王進屋,命人奉上茶來。•

  剛落坐,南陽王便讓不為遞上一長條狀的紅漆木盒子,打開取出一架捲軸,示意沈望舒親啟。

  沈望舒微微一笑,就勢接過,緩緩展開半寸,就已有了思緒,「這是的顧愷之的《洛神賦圖》?」

  「不是好東西又怎好給您送來,只要先生不嫌棄才是真的。」

  他端起茶盞輕呷,抿出一副得意的滋味,「虧上次是聽了先生的勸,才用中秋晚宴一事挽回了父皇的心意,這次又是仰仗先生,孤才免受李睿之死的怨債,此番不僅是為先生祝壽,更多是道謝。」

  沈望舒聲色不動,「為殿下效力是鄒某的本分。」

  南陽王笑了笑,不覺環顧四周,「一直看著先生的園子質樸拙屈,離城中偏遠了些,不如孤替先生再擇一處新居所,離王府近些,也方便往後我們互相討教。」

  沈望舒依舊無波無動,「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我生性喜歡清淨之地,就不勞駕殿下破費了。」

  「先生園中奴僕甚少,孤有幾個丫頭,姿色不錯,調教得也極好,先生不嫌棄的話……」

  「多謝殿下好意,」沈望舒欠身道,「鄒某是江湖人,且尚未娶妻,不太習慣由婢女服侍。••¤(`×[¤ ❻➈𝔰Ĥ𝕦x.ςØ𝕄 ¤]×´)¤••這些都是伺候我的老人,我也聽用得慣,若日後有什麼不足之處,我再向殿下討要。」

  南陽王有些躊躇,鄒忌平這個人既不愛錢財,也不愛美色,手上的禮送不出去,往後再提什麼意見也不好再開口。

  沈望舒看出了他的想法,「殿下有疑問請隨便說。」

  南陽王見他爽朗提出,便也不才謙讓,索性把自己懷疑全部和盤托出,「雖說李睿一案已定,但是孤還是有些好奇,明明是普通刑案,卻牽扯到數名朝臣巨紳卷在其中,甚至濟陰王和孤,袁中貫他憑什麼有這麼大的本事?」

  這點不僅南陽王疑惑,連沈望舒和媞禎都疑惑,但按著南陽王自己想法,八成怕是慎郡王是幕後推手,畢竟有田曹部在先,他也不得不設防。

  沈望舒故作滿面恍然狀,順著他的思路表現出來關切之情,「殿下是覺得慎郡王早已與袁中貫苟合?」

  說到這裡,南陽王到底憤憤,連手指尖的茶盞都氣得踉踉蹌蹌,「不是慎郡王那能是誰蓄意拉本王下水,就是濟陰王在作怪,一個跟孤抗爭多年,一個又是曾經的端慧太子,哪個是肯甘心的?」

  南陽王這番圓滑謹慎,正中沈望舒的下懷,心中不由一笑,「若是以這二人為始作俑者,慎郡王圖的是處置而後快,而濟陰王圖的卻是自救,一個有心有意,一個有意無心,其實有時真真假假,殿下也未必非要分得那麼清楚。😎🐨 ➅➈s𝓱𝓾𝓧.𝒸O𝓂 ♢🐻」

  只見南陽王互相向他揖了一禮,「還請先生賜教。」

  沈望舒凝目看了他半晌,輕啟唇,「如今之際,殿下最缺的是幫手,濟陰王雖然不才,但到底是先帝之子,身份貴重,在朝廷之上有一定話語權,若是殿下心懷寬廣結交於他,對殿下的事業也是一助力。」

  南陽王面露憂色,「就是因為他是先帝之子才……」

  「就是因為他是先帝之子,陛下無論傳位於何人都不會傳給他,即便他不忿,這也是定局,殿下您才該珍惜,與其把他推向別人,不如收入自己。」

  「如果真的是他散播謠言陷害孤呢?」

  沈望舒抿住嘴角,眸色幽深地凝視了南陽王半天,看的他有些不自在了,方冷冷道:「即便是他又如何,他跟慎郡王的目的根本毫不一樣,如果是他更好,他為保命陷害了您,您卻以德報怨,寬懷他,包容他,只要您給他活著的機會和一點點權利,濟陰王自然就會對您死心塌地。」

  突地冷笑了幾聲,「您說呢?」

  果然,南陽王這個聰明人一聽有利可圖,立刻豎起耳朵。

  那濟陰王雖是自成一派的人,但也與南陽王和慎郡王相比,終歸還是外人,就算有奪嫡之力,也無奪嫡之名,更何況……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此時他想濟陰王示好,展露胸懷和仁心,給予他們安享太平的承諾,那麼那一份力量便是為自己如虎添翼了。

  想到自己能因李睿一案送上一個現成的人情,頓時心裡止不住自得,至於流言之苦,等到過橋之後再報仇也不遲。

  南陽王突然起身,長揖為禮,道:「多謝鄒先生提點。」

  於是在數日後的艷陽天,南陽王王府特地命人送去上好的衣料和珠寶到濟陰王府,美名其曰為王妃小妹出嫁添禮。

  送禮的是南陽王身邊侍從不為,他滿面秀氣,一字一句都是無盡的客套,「濟陰王不用送了,我家殿下說了,妯娌親戚猶如一家,王妃嫁妹,自然不能小覷,只望二小姐的婚事福祿順遂就好。」

  溫鈺一腦子漿糊,不知其意如何,只能浮現出姣好的微笑打車軲轆。

  另一邊的媞禎掀開窗戶,更是看得一愣一愣,一會兒看看地下的賀禮,一會兒又看看天上的太陽,終於發出一聲感嘆,「今天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吧?」

  文鴛說,「奴婢也納罕前幾天的雨也不是紅的呀?」

  媞禎嘿了一聲,兩手一揣懷,越覺得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鬼知道南陽王是不是吃錯藥了,居然跑到害他的人家裡送禮,難不成是被奪舍了?

  直到兩個時辰收到一封南園的信,她才恍然大悟。

  別看沈望舒一副老好人的模樣,說話辦事文質彬彬的,確實一等一的大忽悠,假的說成真的,真的說成假的,當年學府上下沒有一個不上當的,只要是騙人的事情多一個他,肯定是板上釘釘的准,跟周宜水那個大喇叭一比,是天上地下的。

  這倒也不奇怪,如果不是有自己人出力,這時候她早該跟南陽王打得不可開交。雖說不知道沈望舒那張嘴說了什麼,但就憑匡南陽王給皇帝辦中秋宴戰績,還有今日這奇葩之舉,多半穩的。

  如今別人低了頭,下了臉,自然沒有不給面子的餘地,畢竟這戲還不知要唱到何年何月才休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