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胎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要不是老娘脾氣好,早就殺到舞司她老家去把她娘殺了,他媽的!」

  岩君邊罵邊帶上橡膠手套,走向實驗艙的位置。見茗因睜著眼睛已經醒了,她臉上的怒意一瞬間凝固,轉變為了驚喜。

  下一秒,她尖叫起來:「寶貝你醒了啊!!太好了!」

  她笑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茗因從沒見過岩君這麼開心。

  「我...能起來了嗎?」

  岩君連忙按下按鈕,茗因像是一盤食物一樣被緩緩從裡面推出。

  「太好了哎呀...你終於醒了,我終於又見到你了,這次不管說什麼我都不會再讓你有危險了。」岩君手忙腳亂地支開身邊的醫生,又手忙腳亂地在試驗台邊上配置了幾管五顏六色的藥水端到茗因身邊,一邊為她注射,一邊說道。

  茗因躺在那裡,看她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

  「哭什麼?」

  茗因問。

  她發現雙手已經恢復正常,骨頭不再嚇人的突出一塊,也恢復知覺了,就是還不能拿東西。

  「你怎麼找到我的?」

  茗因接著問。

  岩君將茗因轉移到床上去,掖好被角之後才鬆了口氣。

  「有個很老的軍區電話打到我這裡,她似乎認識我也認識常識,還認識茗淵。她跟我說你有危險,給我報了你的坐標,我發現你在聯邦,還在雪山上,就立馬去五區借了戰艦飛過來了。」

  聽了岩君的描述,茗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冬嵐。

  冬嵐這麼個聰明人,連星艦都會改裝,更別說是破解一個小小的地址了。茗因鬆了口氣。

  「軍區現在被分到五區去了?」

  「嗯,還不是舞司這個傻逼...唉,我們不提她,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自己的身體吧...」

  岩君說完,從她身邊離開,又去了一旁的小接待室。進去了一會兒,帶出來一個人。

  冬嵐幾乎是飛撲著出來的,她眼睛腫成了饅頭,整個人看上去無比憔悴。

  「茗因!你沒事就好,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她想碰茗因,但又不敢。

  冬嵐喋喋不休道:「我聽到你的留言了,剛好那個時候星艦剛著陸不久,所以就立馬去找了岩君博士。」

  茗因無動於衷,她現在並不想說話,淡淡看了冬嵐一眼道:「嗯,你先回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冬嵐有些不舍。

  「說的是,現在哪哪都看得嚴,你還是先回吧,我有事要和茗因單獨說。」岩君也說道。她看上去也有些憔悴,茗因現在才有時間好好看看她。

  冬嵐只看了茗因一眼就走,難免有些委屈,但是也沒辦法,只要茗因說什麼她都聽。

  等就剩下兩個人了,茗因閉上眼睛,感覺無比的睏倦。

  「茗因,你見到安達了嗎?她現在如何了?」岩君問道。

  茗因呼吸一滯,險些忘記了呼吸,她像個機器人似的抬眼,搖搖頭。

  「嗯?」

  茗因已經沒有力氣哭了,閉上眼睛一歪頭,嘴裡蹦出兩個字:

  「死了。」

  「什麼?」如同一道重雷劈在岩君身上,她看上去萬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怪我沒及時回來,怪我,」茗因輕聲道。

  耳邊傳來岩君吸鼻子的聲音,她哭了。

  茗因睜開眼,感覺岩君應該有別的事要說。

  「怎麼了,哭什麼?」

  她問道。

  岩君背過身,不說話。

  茗因掙扎著想坐起來。

  「你別動!你現在儘量別亂動,在我這裡就好好養身體吧。」岩君邊擦眼睛邊轉過來按住她。

  「那你告訴我你哭什麼。」

  岩君望著茗因的腹部,又看向她的眼睛:

  「你...懷孕了?」

  茗因一愣,下意識用手去摸腹部。

  「是啊。」

  「茗因,你在我這,我不想騙你,我想你好好保重身體,好好養養。外面現在很危險,你也最好是不要出去了...你就在我這裡養病,好好的。」

  「嗯。」

  她並沒問茗因孩子父親是誰,想必應該都不需要想,就有答案了。

  話雖這樣應著,但是為什麼她說的是「養病」,而不是「養胎」?

  茗因將手伸進被窩,去撫摸那微微隆起又隱隱作痛的腹部,忽然,她想起了自己前面還在夢中時所感覺到的那陣濕漉漉的觸感,連忙又將手抽出來,一看,淡淡的血漬已經在手上干透,結成了帶有血腥味的痂。

  她忽然心生恐懼和後怕,不管身上有多疼,有多痛,都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來,拽開被子,問岩君道:

  「岩君,我孩子怎麼樣?」

  岩君一時語塞,沒有回答。

  茗因對於孩子的事可沒有耐心,直接一個翻身下床腳尖觸碰地面的那一刻雙腿一軟,鑽心的痛讓她瞬間跌在地上,再沒有起來的力氣。

  「茗因!你別亂動啊!」岩君驚呼一聲撲過來抱她,茗因毫不留情地甩開她的手。

  岩君仰起頭嘆了口氣,眼淚盈滿了眼眶。

  「你小時候還說你不生孩子呢,現在為了孩子,你連命也不要了嗎?你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能活著就已經是萬幸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能比自己更重要的了,茗因...孩子...還能再有的。」

  簡直是五雷轟頂了。

  一瞬間,她耳鳴了。

  聽不見任何聲音,聽不見岩君在叫她的名字。

  茗因只能無力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低頭看自己平坦的腹部。

  都說前三個月是最關鍵的,她卻偏偏要四處折騰。怪她,這也怪她。可能這就是沒有緣分吧。茗因愣愣地像以前那樣想去觸摸,可抬手了,又不敢碰。

  「你騙我,在雪山上的時候,它還動了...」

  「你傻了啊?科研白研了?『它』還只是個尚未成型的胚胎,動什麼動!你能有感覺嗎?茗因,孕激素不能這麼快就把你腦子弄傻了吧?雪山上的時候你能有這樣的錯覺是因為...」

  岩君一頓輸出,忽然又停頓住了。

  「...因為?」

  茗因心知肚明。

  「明知故問。」

  岩君把她從地上抱起來,放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