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因捏著酒杯不說話,但勉強笑了笑。生日本來就已經補得夠潦草了,她不能再掃興。
茗淵接著道:「我已經聽說了,你安排了人斷了常識的水和糧,因為滄泠的事牽扯到了一批人,讓你感覺到自己身邊沒有可信任的人了?」
茗淵猜她內心一向來猜得准,茗因在他面前,可以說是毫無保留。
本來還挺討厭茗淵隨便揣測她內心想法的,但後來,她意識到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真正了解她,就好像你不敲門,永遠不知道有人在門外一樣。偏偏茗淵不同,你不敲門,他能在門上鑽一個洞,怎麼也要擠進你的內心世界。
茗因悶悶地「嗯」了一聲,再沒說別的,任由他去揣測。
茗淵道:「我這兩天沒見到安達,你讓她回去了?」
茗因點頭:「她說她身體不舒服。」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隔了一會兒,茗淵重新起身,回家去拿了一個空杯,陪茗因喝。
茗因酒量差,但是今天意外的喝了兩杯還沒醉,只是臉上飄了一絲緋紅。
「因因,我的身份...我怕我瞞不住大家。」
茗淵忽然又說道。
茗因借著僅有的微弱的晚風保持頭腦清醒,聽他這樣一說,問道:「你想怎麼辦?」
茗淵伸出雙臂,上面的斑痕已經消退。而這一切已經過了整整半個多月,恢復極慢。
茗因問:「你想怎麼辦?」
茗淵回答:「我想試試基因編輯術。」
茗因收回目光望著他。
「不行。」
她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直接否決。
茗淵眉間滿是擔憂,聲音里也充滿委屈。茗因知道,茗淵現在已經知道了很多事情,再也不是那個沒頭沒腦的茗淵了。
茗淵懇求道:「求你了...」
茗因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喝醉酒的到底是誰。
她定眼看他,鄭重地問道:「你目前的擔心,只僅限於在聯邦軍隊,可你的血液里終究還流著龍族的血液...你要知道,我們的敵人是龍,龍族是我們永遠的敵人。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茗淵伸手抓住茗因的衣角,輕晃了兩下,說話的語氣里已經染上了一絲委屈和哽咽:
「我願意為了你捨棄一切,我只想要你,我只想讓你對我放下戒備。我只想留在你身邊,只想一輩子在你身邊,求你了因因!」
茗因甩開他的手,硬是狠著心,咬牙道:
「不行。基因編輯術自古以來被禁止,和複製人一樣是禁忌,哪怕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也不行!今天你敢為了我,而向自己的原生種族發起叛逆,明天你就敢為了殺我,而不惜抖露出自己是做過基因編輯術異種的風險!」
茗因說這些話的時候,想著自己的爸爸媽媽。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岩君是萊卡洛特大英國協里第一個做過基因編輯術的異種,目前知道的人只剩下茗因一個人。
茗因下一句還未說出口的話,硬生生被茗淵滾燙的、帶著酒味的吻堵在唇齒間。
餘韻里滿含苦澀,就像此刻的心情一樣。
茗淵的眼角滑落下一顆晶瑩的淚珠,聲線顫抖不停,哽咽著:「我不會的,你相信我!」
或許是喝多了酒,茗因恨不得一巴掌呼在他臉上,讓他清醒一點,告訴他,他是龍族的人,在龍族那邊,相當於賣國賊。
但是茗淵什麼都聽不進,無比執著。
「你說過的,想要我只為你而戰鬥。」
茗因長嘆了一口氣,今天總算是見識到茗淵性格的可怕之處了。
怕就怕在他太忠誠了。
「殿下,茗淵,進來吧!甜點和餐食已經準備好了。」
鍾情走出門外,在兩人身後柔聲提醒。
茗因放下酒杯,默默起身進去。
這一晚上,茗因在酒勁中渾渾噩噩度過,也渾渾噩噩就答應了給茗淵做基因編輯手術。
茗淵一百六十一歲生日,半天在軍區度過,半天在長安宮度過,半天在實驗室度過。
他的一百六十一歲生日,由茗因親自操刀,做了一場基因編輯手術。
無影燈從頭頂亮起的那一刻,茗因恍惚了一瞬。
那一瞬,她好像看見了實驗室門邊,站著爸爸媽媽和哥哥。
她嘗試過了各種實驗手術,這是第一次冒著風險嘗試禁術。
-
茗因真的醉得不輕。
窗外大雨傾瀉而下,實驗室密閉的環境裡還是能聽見陣陣雨聲。
錚!!
一聲巨響將她徹底激醒!
她幾乎是跳起來的,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手術服,上面沾滿了血漬。
糟了!做完手術之後太累,直接倒在實驗室里就睡著了!
茗因連忙揉揉眼睛站起來,向異響的地方望過去:只見手術台上亂糟糟一片,基本的手術道具和針管燒杯全都打翻在地上,實驗室裡面竟然有一條足有三四米高個頭的龍!!
不對,她並沒有做完手術。
茗因腦袋暈暈的,心中有預感,自己已經釀成大禍了。
醉著酒為異種做基因編輯術,不管是哪個字單獨拎出來,都是要被判死刑的程度。
茗因來不及思考,眼前的龍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頂天立地」,實驗室四四方方的密閉空間裡,他占據了大部分。
龍眼為紅色,灰黑色的龍翼,上骨骼分明,尖銳的爪子隨手一番,就是嚴重的災難。
嘩!!
龍翼輕輕一揮,試驗台上的玻璃試管嘩啦一片碎在地上。
「不...不要!」
茗因尖叫著撲過去,但剛跑兩步,就停住了。
她一個人不可能斗得過龍啊!
這是茗因第一次近身和龍對峙,茗淵血紅的豎瞳直勾勾盯著茗因,滲人無比。
那不是茗淵,那不是。
異種除非自然異變,病理性的異變,就約等於再也不能回到人類的形態。
啪!
龍發出一陣長嘯,龍翼一拍,重重扇在茗因肩上。
「啊!」
茗因那條胳膊上,前段時間還被射中過子彈。
「疼...」
當即,疼得她眼淚一下就從眼眶中淌出。
這一刻,無比熟悉的感覺再度出現。就像送別哥哥的時候那樣,一次又一次的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