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規模不大,也就百八十號人,孫廣夏看到軍隊時,眉頭頓時緊鎖,沖我們道:
「是外道妖魔!」
我心神震懾,細細打量這些魔軍,它們個個身穿漆黑色的金屬鎧甲,手持刀斧盾牌,組成一個方陣,整齊的前行著。
這是我頭一回見到外道妖魔的真實模樣,鄭青海也是,我倆眼睛瞪的老圓,都以為外道妖魔三頭六臂,比鬼還嚇人,結果相反,它們長的跟活人並無區別。
這些魔軍個個臉色慘白,面無表情,我說的面無表情,可能和各位想像的不同,我經常直勾勾盯著鄭青海看,一看就是三五分鐘,弄的鄭青海很不自在。
我看他時,也不帶任何表情。
至少他知道,我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我只是刻意在嚇唬他,但這些魔軍不一樣,你從它們的臉上,完全解讀不到任何情緒。
憐憫,憤怒,暴戾,疲憊,統統沒有,這些東西甚至不如沒有靈魂的行屍,至少你能從行屍扭曲的臉上解讀出死亡,魔軍什麼都沒有,但你要說它們是被操控的人偶,又不是那回事。
它們仿佛從生下來,就被訓練成了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
而且最恐怖的是,我完全分辨不出魔軍的道行,只有第六感告訴我,它們對於目前的我來說,是危險且致命的。
魔軍們路過珊瑚時,發現了我們,奇怪的是,它們並不打算攻擊我們,而是冷漠地看了我們幾眼,就繼續趕路了。
孫廣夏說,當年那隻修羅王在阿難海隕落後,他的意志在保護著這裡,魔軍們可以從海底經過,但不能傷害路上的阿修羅,這是魔軍無法觸犯的規矩。
眼前這支部隊,大概率是前線戰敗的潰軍,也不知它們要去往何處。
魔軍走遠後,我跟孫家正式道別,朝著出口前進。
一路平安。
前方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流沙旋渦,我和鄭青海交換了眼神,同時跳入,迅速淹沒在其中。
接下來,又是一段漫長的漆黑和虛無。
不知過了多久,我重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制邪廟前。
總算回到了現實。
鄭青海躺在不遠處,我倆起初都是頭疼欲裂,人間此時依舊是正午,雨林的陽光毒辣到讓人淚流滿面。
我好不容易揉著眼睛站起來,面前突然竄出一胖子,給我嚇了一大跳。
「李哥,我等了你好久,你總算回來了。」李富強笑呵呵地沖我打招呼:
「你消失後沒多久,我師父就輕鬆解決了裙子男,麻陰波養的那隻黃皮子蠱,也被他破解了。」
「黃皮子靈魂解脫出來,跟我師父道了謝,已經去投胎啦。」
我瞧向前方,被鮮血染紅的地面,那隻叫冷文的陰物,屍骸就躺在廟跟前,它已經被朱天師降下雷劫,活生生打成了一灘屍血,西周的土地冒著焦煙,遠處的樹木成片折斷,雷劫引發的大火剛熄滅不久。
此情此景,讓人心生敬畏,冷文可是流竄於人間的陰物,我這點小道行,萬萬不能與之抗衡,朱天師殺他,卻跟捏死只跳蚤般輕鬆。
我低頭看了眼時間,我們在修羅道死去活來,折騰了這麼久,人間也只過去了十多分鐘。
刺鼻的煙味傳來,我咳嗽了幾聲,問李富強:「朱天師人呢?」
「家師去看望桑千絲,然後就要回龍虎山了。」
李富強撓著圓滾滾的腦袋:「可惜,家師為了對付鄭青海,白白吃了那麼多毒菌子,發瘋打滾折騰的夠嗆,他也沒料到,鄭青海會突然反水。」
我這才搞明白朱飛越吃毒菌子的動機,他對鄭的幻術充滿忌憚,沒把握取勝,所以採用這種以毒攻毒的做法,試圖利用菌子中毒後的幻覺,來對抗幻境。
按說鄭青海連修羅境都沒到,朱天師那麼厲害的人,不必這般謹慎,但你要知道,在這個江湖,幻術師非常稀缺,猶如大海撈針,極難遇到,朱天師缺乏和幻術師的鬥法經驗,謹慎是正常的。
幻境這東西,很多時候和道行無關,誰都有中招的可能。
「另外他也是嘴饞,前些年煉丹養成的習慣,他一直愛吃奇奇怪怪的草本。」
李富強忌憚地看了眼後方的鄭青海,顯得有些害怕。
我說沒事,他已經棄暗投明了。
李富強應了聲,神色稍緩,拉動著手中的麻繩:「師父說,你跟麻陰波之間有因果,這個人要你來殺。」
麻陰波被五花大綁地拽了過來,我答應過四姐要親手弄死他,如今可算如願了。
這隻醜陋如擦屁股紙的老男人,嘴裡被李富強塞了臭襪子,他嗚嗚地叫著,黑洞洞的眼眶流著血淚,怨毒地對向我。
麻陰波被鄭青海偷襲過,已經身受重傷,眼球爆出,我把他扛在肩上,走進樹林,中間的過程略過,十分鐘後我出來,手中多了張完整的人皮。
我把麻陰波的人皮卷好,收進錦繡圖裡,回頭要帶到四姐的墓前祭拜。
但不得不說,這老黑苗子夠硬的,我剝皮的過程中,他從頭到尾沒吱一聲,最後因失血過多而死。
李富強跟我道別,準備去找朱飛越匯合,我心想朱天師這就走了嗎?羅紅衣還沒被封印呢。
我說出疑惑,胖子沒說什麼,而是塞給我一封朱天師的親筆信。
「具體情況信里有寫,李哥,我要回去了,你保重。」
和李富強分別後,我看向鄭青海,我們返回人間後,身上的傷勢全部清空,恢復如初,鄭青海那張腫成豬頭的臉,也回歸了原來的模樣。
我問他:「你還能看到修羅道嗎?」
「看不到了。」他很有禮貌地答道:「托李先生的福,我徹底擺脫了宿命的詛咒,再也不用面對那個世界了。」
「這是好事啊,那你咋陰著張臉,一點都不高興呢?」我好奇道。
鄭青海的臉,比阿難海底還陰:「因為羅紅衣並不好對付。」
「走,我先帶你去廟裡吸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