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另外一邊。
原雪澗合著小手,兩隻大拇指並列抵在精緻的下巴上,如水蔥般食指微微點碰著清靈的鼻尖,專注地「打量」著坐在她對面的余寒武,雖然她其實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對面清晰而又輕微的呼吸聲,但往往沒有了眼睛的「欺騙」干擾,一個人的呼吸節奏更能清晰的反應出他內心情緒的波動,尤其是在這種黑漆而寂靜的環境中。
有了一會,耐心的原雪澗終於發現這個小男孩似乎一點點與她交談的興趣都沒有,他的呼吸很平穩,靜若一塊石頭,仿佛自己根本不存在一般。
雖然她一向不喜歡這麼想,但是當自己令無數男人神魂顛倒的容貌甚至身上特有的自然香味,不僅在那個老者身上徹底地失了效,就連這個小男孩都像是視若未見一般,心裡總仍不住地還是有一大片的不可思議。
當然,他們師徒二人並不是第一個可以無視這些的男人,也不是第一個反過來竟可以吸引自己好奇的男人。
在她少女夢飛的記憶里,那還是第一次人神之戰結束的時候,那個英姿勃發的男人,英雄般的凱旋,歷經百戰的白雲戰甲,飄飛的長髮,明亮的眼眸,淡淡而自信的微笑,永遠充滿著陽光,仿佛一切都踏在他的腳下,無數的少女為之而瘋狂悸動,就連她也不例外,但同樣,那個男人充滿魅力的目光在她絕世的容顏上,也沒有為她例外地停留,哪怕半秒都沒有!
所不同的是,那個男人永遠都是那麼的陽光,仿佛心中懷有整個世界的光明,而今晚的師徒二人,孤獨的眼神中透著壓得令人乃至令整個世界都喘不過氣來的心思,好似他們的心中都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找不到一絲的光芒。
「小弟弟,你叫寒武?」原雪澗想了想,首先打破了沉寂,開口輕輕說道。
她是知道這個名字的,那個老者絲毫沒有隱瞞的說過很多次,「……」沒有任何回應。
「小弟弟,你今年十五歲了?」原雪澗沒有氣餒,繼續地問道,這也從那個老者口裡聽到的。
「……」仍然沒有任何回音。
「小弟弟,你能告訴姐姐你的師傅叫什麼名字嗎?」原雪澗覺得剛才的兩個問題可能是可以默認的,於是換了問題,不甘心地再次問道。
「……」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許久之後——原雪澗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死不開口了,她為了讓余寒武說話,甚至將自己的身世都又仔細的說了一遍,就是一般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興趣了,然而黑暗中的這位就像一塊木頭一樣,一動也不動,連哼一聲都沒有。
若不是她聽到過余寒武和楚雲升說過話,簡直就要以為對方是個聾子或者是個啞巴了。
不過,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小弟弟,可以告訴姐姐,你為什麼不說話嗎?」原雪澗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
果然這一次,余寒武說話了,聲音很小,但內容卻讓原雪澗啞口無言——「師傅走的時候說過,不要說話。」
原雪澗迅速地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沒關係的,我們說的很小聲,外面聽不到的。」
余寒武卻又一次閉地上了嘴巴,一言不發。
兩人沉默了半響,原雪澗像是想起了什麼,以一種奇怪的語氣道:「小弟弟,你想聽天下第一人的故事嗎?」
余寒武仍舊沒有說話,但他瞬間出現的一絲停頓的呼吸聲,仍舊讓原雪澗敏銳的捕捉到了。
她記得當時那個老者在和她說到天下第一人的時候,余寒武臉色出現的那一抹古怪的驚訝,仿佛聽到了什麼想不明白的事情。
「你的師傅從來都沒有和你說過那個人嗎?」原雪澗知道自己終於找對了話題了。
余寒武點了點頭,但是黑暗中,原雪澗完全看不見,不過以覺醒者的感覺,還是能夠細微地察覺得到一點。
「他想知道!」原雪澗雖然不太明白那個老者如此關愛自己的徒弟,甚至在吃東西的時候,都將最好的地方仔細地剔給他,卻為何不告訴他這麼重要的歷史人物。
但她的疑問並不在此,而在於:「你們的本領不是學自寒武遺書嗎?」
余寒武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原雪澗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問得太早了,於是立即開始了余寒武所感興趣的話題:「那還是在十幾年前,你或許還沒有出生,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蟲物橫行,人類朝不保夕,危在旦夕,那個時候,天下間出了一個絕世的高手,那個人就叫……」
……「就在這裡,他曾經一戰而天下動!……」
……「最後,他將一生所學交給了布武使,自己沉入了茫茫的大海。」
這個時候,驚呆住的余寒武,忽然打破沉默道:「雪澗姐姐,他,他後來……?」
原雪澗搖了搖頭,口中卻道:「聽說開始的時候,很多人認為他和以前以前沒有真死,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再無他半點的消息,直到有一天,他的屍體被發現了,證實了他的去世!」
余寒武沒有說話,但是原雪澗卻奇怪地聽到他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
她思索了一會,剛想再繼續找機會詢問她的疑問,卻忽然發現余寒武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
起初,原雪澗還以為是他被觸動了什麼,是情緒方面的變化,但片刻之後,陡然地意識到是出事了,因為余寒武周邊的元氣能量突然混亂起來。
再過一會,她甚至能聽到余寒武體內似乎產生了一種什麼東西被層層推進打破的聲音,愈演愈烈,到後來,簡直就是摧枯拉朽!
「突破一元天!」原雪澗幾乎要驚呼出來,一個只有十五歲的孩子竟然能夠突破一元天,這需要多高的天分!?
別的信息或許她只是聽來的大路貨,但是突破一元天的場景,在塢堡中,父親那些的手下在突破的時候,她都按照父親的安排去「學習」過,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只不過,狀況似乎有些不同……余寒武也沒有料到自己會現在就不由自主的進入突破的境地,在聽完原雪澗的講述後,他就準備繼續不再說話,按照師傅的教導一刻不停的緩緩地修煉著自己的元氣,卻不料剛進行了一點,身體就像不受控制一樣開始被元氣層層衝擊,和師傅說的一樣,自己就像一座被元氣包圍的城堡,正在土崩瓦解之中。
不同的是,他的這座城堡似乎有點脆弱了,外圍在被融解崩潰的時候,內部應該在等待外面的元氣推進,而不是已經漸漸地經受不住地有點要崩塌的跡象,這種崩潰的結果,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為清楚——兇險異常,幾乎是命懸一線!
即便余寒武以遠超一個同齡少年的心志,異常的冷靜與沉著,按照師傅教的辦法竭力的控制著,但是被楚雲升人為打通的空間壁壘以及過快進入一元天巔峰的雙重後遺症開始彰顯出它們無窮的威力!使得正常的突破忽然間變得詭異起來。
混亂開始了!
元氣不受控制的四處亂撞,和當初楚雲升緩緩地自動吸入外部天地元氣入體秩序推進不同,余寒武周邊的天地元氣幾乎是爭先恐後地湧入他的體內,加入這場本該是儲元體向融元體質變的最後一躍,現在卻演變成異常完全的破壞摧毀。
只毀不建!
一旦所有的儲元體全部被摧毀,而融元體又沒有被建立,余寒武將立即成為一具沒有生命的死屍!
大量元氣的異常波動,開始向四周蔓延與擴散,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中投下一個高速墜落的石頭,不但潛伏中的楚雲升立即就感應到了,就連那群剛進廢鎮的人中,也有幾個人漸漸將目光投向余寒武藏身的廢樓。
「怎麼回事?現在突破了?」楚雲升心中微凝,對於處在巔峰狀態的時期,突破的準確時間,他也拿捏不准,他的一元天突破是在完成淬鍊全部次數後立即發生的,而余寒武卻拖延了很久,他也不知是何故,但沒有太多擔心,因為在他的認知中,一元天的突破幾乎是最安全的,和二元天的兇險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這個時候,余寒武已經暴露,潛藏已經沒有什麼大用了,他剛剛也已經又偷聽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遂立即身形折起,踏著九章圖籙身法,猶如一隻夜間的鬼魅,一閃而逝,急速掠向廢樓二層。
之後,十幾個身影也動作起來,快速圍向那座廢樓,謹慎地探聽著動靜。
楚雲升剛進入廢樓二層,就意識到余寒武竟然已經到了生死關頭,雖然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那裡出了問題,但立即就排列出幾條應急方案。
而原雪澗只覺得眼前一晃,就發現楚雲升已經回毫無徵兆地到了小樓,她正在運用她的木元氣努力地為正在崩潰中的余寒武重建生命活力!
熒熒綠光在她白皙的額頭汗滴上,折射晶瑩的光芒。
楚雲升雙手飛動,一手拿出一張自己的六甲符封住余寒武向外大量吸入天地元氣的混亂,一手掏出一張改造過的植物林面具,不由分說地按在原雪澗俏生生的小臉上。
「這是植物森林的面具!」原雪澗心中大驚,雖然外間也流傳一些他們的面具,但罩在她臉上的這具,是她從未接觸過的檔次,純淨的土元氣竟然不和她的木元氣發生衝突,傳說中只有森林女王親手製作的,才能有這個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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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