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第一要領便是時機,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遲,尤其是冰火兩族人相爭的時候,時機更為重要,必須在他們勝負即將分出的瞬間,一舉雷襲,既除強者於不備,又不至於讓弱者留有反抗之力。
於此,楚雲升也算有點經驗所得,申城襲蟲,昆城襲甘,都曾摸出過一些藏匿之道。
一念即起,兩團冰火糾纏的斗影,也已漸漸逼近楚雲升藏身的位置,火族斗篷人烈焰狹刀所劈斬出來的彎月刀焰,擊空漏網之處,點燃了一處又一處的房屋,轟轟地燃燒,幾乎照亮了整個街道。
等他們廝打的靠得近了,楚雲升方才看清楚,那冰族女人手中持有的一柄菱形刺式武器,非同往常他所見冰族隨手凝聚冰塑的模樣,而是實打實地一柄實體。
那冰族女人揮擊著它,起先,擊發出一柄柄巨大的梭刺,給予火族斗篷人亦不敢小視的重擊,無論是攻擊的速度,還是梭刺的威力,都勝過蜀都時死在他劍下的那位初復冰族。待火族斗篷人改變戰法,發動隱匿之技之後,便眉頭微皺,迅即向四周發出一陣陣地如梭的小冰刺,密密麻麻,試圖藉以判斷火族斗篷人的實際位置。
蓬!
火族斗篷人幾番變化方位成功迷惑對方後,忽然暴起,以絕對優勢的速度乘其不備,一刀戮力斬了下去,狹長刀鋒劈砍在冰族女人淡淡的冰氣層上激起熔岩般的火焰,如鋪開的浪流,譁然分開,兩旁被這掀開的火焰所濺落的房屋,頃刻熊熊點燃。
冰族女人咬牙悶哼一聲,口角溢絲絲鮮血,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冰怒,她雖然占有武器之利,但本身實力上的差距,卻仍是無法彌補的,即便已經以周蔽的小冰刺四射之法,探測到斗篷人的實際蹤影,想要出手攻擊卻仍跟不上對方的速度,這就是中復和初復間巨大的實力差距!
故而,心中雖有不甘,她卻也只能加速地邊打邊退,逃跑的意圖十分明顯。
但火族斗篷人不知出於何故,像是一定要將她斬殺在這裡一般,不但自己接二連三地發動如浪潮般地火焰刀襲,並且派出一圈人類覺醒者於前後左右死死牽制住她的一舉一動。
兩名異族之間偶爾也吐出一些呵斥的話,但語言音節古怪,無法聽懂,絕不是楚雲升所知道的語言中任何一種。
不久,他們便從鎮北入口一直打到鎮中心的位置,摧毀了無數房屋與牆壁,終於在鎮中心的廣場位置,冰族女人似是到了精疲力竭的程度,屢次試圖突圍出去,都被火族斗篷人以及人類覺醒者牢牢地困在廣場——一個早已不在噴水的噴泉池中。
火族斗篷人藏匿身形,屢襲得勝,攻勢更加如潮水般的澎湃,一刀刀帶著烈焰的狹長刀鋒,屢屢集中冰族女人的身體,不到片刻,她那層白衣便破裂累累,血染戰衣。
楚雲升早已悄然下樓,斂神屏息,將身形埋入火光外的黑暗之中,不近亦不遠地,一直隱隱地跟著他們,不露身形,也不出任何動靜。但想法與念頭,卻從最初的簡單的準備偷襲,漸漸地演化為暗中的「偷師」,這倒並非是他刻意所為,乃是因為這兩名異族人在激烈地打鬥過程時,引發了各種變化多端的元氣波動,有強有弱,均被他對元氣波動的敏銳所捕捉,無意識地牽動了他對能量轉化力量一途上的理解。
自修習前輩所著的古書功法以來,楚雲升從未得人指點,一切都靠自己用心摸索,因為古書就像一部「教材」,無法做到因人而異,不會因為某個地方楚雲升看不懂,就多解釋一些文字,又或者那個地方他看得明白,就節約一些篇幅,因此,他之所以修煉進度緩慢,除了資質一般外,還有個重要的原因,便是在「教材」與「學生」之間,缺少一個可以解惑的「老師」。
自古以來,無師自通者,非有絕大智慧者不可,少之又少,甚至幾乎沒有,即便是古之聖人,今之科學巨擘,無一不是藉助他人的肩膀,或早年有名師指點,或後有同伴參研辯論乃至相互印證,而楚雲升只有一本書,連個「輔導教材」都沒有,且還有諸多字符不能辨認,其中的難度無形又增加了許多。
是以,他從不放過任何學習與理解的機會,尤其是在神域自改圖籙功法之後,更是如此。
而異族人之間的爭鬥,雖是很好的參照,但楚雲升卻很少能以第三方視角見到,唯一一次還是在黃山火族斗篷人偷襲吹雪城的時候,只是當時他根本無心細查,一心繫在救人上,最終自身也很快便捲入進去,而其他歷次,不是他對陣火族,就是他對陣冰族,廝殺之中,生死之際,更不可能有心思揣摩與研究它們的能力運用。
如今這江城邊上的一個小鎮,無意之間出現了這麼一個大好機會,一直處於暗中的楚雲升,進可偷襲,退可暗中觀察,即便學不到東西,也可多了解一點異族的本事,於是於不自知覺中,便凝聚著心神,感覺著那些混亂的元氣波動。
火族斗篷人雖有藏匿身形的本領,甚至以中復的實力啟動此斗篷上的模塊,能量波動極為細小,連冰族女人都無法探知他的身位,但卻逃不過楚雲升的捕捉,對天地元氣波動的敏感,是他自修習古書功法第一天起,便牢牢獲得的本領,哪怕是再細微,只要距離不過於遙遠,無一能夠逃脫。
它每一次次刀焰轟殺,楚雲升都能飛快地記下它出刀那一剎那間的元氣波動,如是反覆,一刀,兩刀,三四刀……直至幾十刀過後,看似雜亂無章的元氣波動背後,漸漸地便浮現出精華之所在,那絲細微且屢次相同的波動隱藏在諸多無序之中,若不是他對此敏銳非常,又觀察足夠的刀次,根本無法察覺。
旋即,這絲細微的波動,飛快地融入他對古書劍式的理解之中,許多疑問頓然豁而開通,如塞堵自疏,一時竟蠢蠢欲動。
再看冰族女人,卻又是一番不同,火族斗篷人的精華處於對自身火能的精細操縱,而她卻始終都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周圍的冰雪環境,交融入冰元氣造成的攻擊範圍,每一波冰刺雨,都是以最小的本體能量消耗,發動出最大的攻擊效果。
兩者,一內一外,雖非絕頂的戰技,但在能量運用上,卻不知道超越楚雲升多少倍,他所會劍式、戰技,便如同擎舉著一尊轟天大炮,只得其威猛,卻不得其精妙之處。
正當他觀察入微,越來越多的疑問被一一打通的時候,只聽到那冰族女人忽然清吟一聲,周身寒芒逼射,一記大梭刺擊中火族斗篷人劈斬而來的火焰刀光,藉助能量衝擊而產生的反推力,飄身一盪,凌然撲向刀劍刺如林的人類覺醒者。
噗嗤!
兩鋒長刺火焰瞬間貫穿了她的身體,殷紅的血液順著早已染紅的白衣流了下來,那冰族女人一臉冷毅,竟以命傷為代價,強行突圍出人類覺醒者的包圍圈。
不對!
楚雲升瞳孔一縮,冥的蟲族視角頓時將小鎮變成一片彤紅的世界,任何細微的動作都絲毫逃脫不了冥的超強視力!
就在冰族女人揮動梭刺刺穿一名火能覺醒者的同時,背對著火族斗篷人,以極快地速度,將手中一快方形秘牌狀的東西,塞入與她擦左肩而過的一名女覺醒者的懷中,動作之快,除了那名女覺醒者,竟無一人察覺。
啪!
冰族女人左手一揮,冰氣急出,那名女覺醒者眼神一閃,口吐鮮血飛出,落在廣場一角,倒地不起,像是死了一般!
此時,火族斗篷人也身形一縮,彈身射出,追了上去,一抹火刀焰擊凜然殺至,生生地在白衣女冰族的後背上斬出一道恐怖的血口,血肉模糊,白骨森然。
冰族女人咬著嘴唇,慘然悶哼一聲,卻頭也不回地,加速急奔,冰冷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痕。
「看你能跑多遠!抓住她,本使有重賞!」此時,火族斗篷人忽然說一句「人話」,沙啞而難聽。
人類覺醒者見冰族女人竟然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人類的攻擊都能刺穿她的身體,大抵上是為了爭奪那頭功,頓然無了剛才的那般小心翼翼,各自蓬髮著最大的元氣能量,轟然追殺!
冰族女人見人便躲,四處擇路而逃,已然是到了燈盡油枯之時,此刻竟連一個人類覺醒者都不敢抵擋,這還是楚雲升第一次見到一個異族,落得如此境地。
這時,楚雲升餘光之尾,那名被冰族女人擊飛的女覺醒者,恍然動了一下,輕微地移動身軀,跌入路邊的雪叢中,沒入黑暗。
原來她如此落魄逃竄,只是為了以性命換得那名女覺醒者帶著東西成功逃亡!楚雲升暗中看著冰族女人,卻見藏匿身形的斗篷人已成功偷近到冰族女人身邊,只待這一刀下去,便勝負立判,人死戰息!
這已是唯一的最後機會,稍縱即逝,楚雲升心神一動,頓時周身元氣大盛!
肅!
剎拉間,一道嘯銳刺耳的白芒,勁透黑暗之處,曝光刺閃,猶如一寸黑色流光,破空襲襲,聲剛聞劍氣便至!
凌追在空中的處於隱匿狀態的火族斗篷人身形猛然一頓,慘哼一聲,倒飛了出去,轟一聲撞擊在街道對面的牆壁上。
「誰?」
「什麼人?」
……猝然驚變,人類覺醒者一片駭然之色,僅以一道黑光,便將火使凌空擊飛,這是何等驚人的實力,難道冰族的高手趕來救援了?一想到這種可能,許多人頓時呆立當地,異族怒下,無可活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