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極其遙遠的宇宙深處,一片極其遼闊的暗域巨大空洞之中,亘古不變的黑色冰冷無人的世界裡,突地出現了一道毫無症狀一連串的微小漣漪,像是泡沫一樣迅速膨脹開來。
來自上億光年外的暗弱星光,經過這裡時,在漣漪的周圍竟產生細微的彎曲,然後努力地掙扎著擺脫漣漪,帶著這次突然的驚險經歷信息,繼續向著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宇宙旅途飛行。
片刻後,漣漪漸漸消失,後續的暗弱星光又如它們的前輩們一樣,億萬年如一日般波瀾不驚地掠過這裡。
而此時,漣漪消失的地方似乎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一片極微小的震顫黑色碎片,正在快速地消除極高能運動狀態,進入「靜止」。
然而它卻似乎等不及靜止,緊急地向空洞外極其遙遠的星空試圖發射一道信號:「禁地關閉,危……」
信號嘎然而止,碎片的周圍,仿佛扭曲起來,掠過這裡暗弱星光也跟著旋轉起來,將它們代表的星空拉伸彎曲成深邃一般的綺麗世界,不斷地旋轉向內消失。
不到片刻的功夫,碎片曾出現過的地方,連光線都最終無法逃脫,像是消失掉的世界,從巨大的空洞暗域中不見了,仿佛被什麼東西一口吞了下去,形成短暫的黑暗真空。
光線都不能夠逃脫,便意味著即便有人在附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如果不能進入最小單位時間那種層次的觀察水平,甚至無法從前面的光線和後面的光線連續中感覺到極其微小的「斷層」——就像是一幅一幀幀快速變化的動畫,人眼觀察不到其中一兩片圖像幀的丟失。
但它畢竟丟失了,宇宙忠誠地將其記錄了下來。並極其微小地保存在發生時經過這裡的那一前一後的光子序列之中。
這些帶著隱晦信息的光子,或許將來撞擊到其他粒子上,將信息傳遞或者消失。想要還原就更加地困難,那幾乎需要不可思議的能力。而要直接被一個生命觀察到,機率比在遼闊的宇宙中找到一隻兔子還要小得多。
然而,那片碎片和吞下它的力量,都不曾想到,這片直徑上億光年的空洞,竟真的有一個在找「兔子」的飛船,而且,看起來。它似乎找已經到了很多很多年了,仍然孜孜不倦……而如果戥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這艘飛船的製造年代,以及其他的信息。
可惜戥並不在這裡,他正面對著赤人的「怒火」。
出乎楚雲升和所有人的意料,赤人剩下的所有完好艦隊,完全不去理會楚雲升以及小蟲子,發了瘋一樣猛攻其他人,即便被楚雲升和小蟲子聯手急殺,也絲毫不為所動。
一艘艘四面漏風的戰艦。在赤人不惜一切代價的猛攻下,以恐怖的速度毀滅著。
赤人已經不是在「打仗」,而是發起自殺式的衝鋒。
明明知道即便摧毀了一個艘戰艦。它們攻擊來的飛船也活不過楚雲升與小蟲子的打擊,也仍然毫不猶豫。
「它們急於要滅口!」戥緊迫地說道。
還有下半句他沒有說出來,也來不及再說出來,那就是他們身後的那道被熄滅的恆星系肯定有著驚天的秘密!
對楚雲升,赤人似乎已經放棄了,他知道得太多了,殺不殺似乎它們也不關心了,說不定有其他人來解決楚雲升,不再是它們的任務。
但戥這些人,赤人仿佛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將其消滅在這裡,再大的代價也無所謂。
面對赤人不要命地猛攻。小蟲子和楚雲升不得不再一次收縮防線,形成星球層,以最快地速度清理闖入進來的赤人飛船。
突圍立即變得極為緩慢起來,一艘艘殘破的飛船,在漣漪球體的支撐下,緩緩地向暗域深處小心地航信,而周圍的赤人飛船就像是草原上圍著羊群的惡狼,時不時地冒死衝殺進來,自殺式地毀滅數量越來越少的戰艦。
「讓安第魯,對,就是他,讓他的艦隊擋在前面來!」楚雲升與戥第一次不謀而合,立即給紀子艦隊發出強令。
身在堅固無比的戰艦中的安第魯一臉陰沉地看著楚雲升與戥聯合發來的「命令」,工作人員們都不敢說話,如果只是戥的命令,他們或許還會提出一些不同的建議,但是,但是……
「我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和你們一樣,心底里都怕楚,楚,楚,,,」安第魯想要說出後面的那個不太「好聽」的單詞,卻看到自己的「議員們」不斷地用眼神暗示他,並且隨著他「楚」的次數越來越多,而越來越強烈,最終他認命般喪氣地道:「楚先生……」
議員們頓時都鬆了一口氣,安第魯內心卻很痛苦,明明他才是紀子啊!
為什麼?為什麼!
他想問的為什麼,不是為什麼大家都怕楚雲升,面對楚雲升時寧願不怕他,原因他知道,他能力不夠,現在帶著大家走出死境的是楚雲升而不是他,他要問的是問他自己,明明他是紀子,為什麼自己卻始終做不到楚雲升現在在做的事情?
他該怎麼辦呢?
「去前面吧……」安第魯有點喪氣地下令道。
這時候,他看到著指揮廳與外面的人又有些擔心,猶豫不定,他便在心中冷笑:怕楚雲升的是你們,怕死的還是你們,恐怕你們心裏面實際想的是讓我來拒絕這個命令,然後你們再裝作反對吧,既討好了楚,又不用去冒險送死,真是無恥的婊子。
紀子艦隊磨磨蹭蹭地飛向赤人重兵匯集的前線,因為速度太慢,小蟲子不得不用漣漪送他們一段路……
它們從後方一出現,赤人就像是受了刺激一樣,極度地瘋狂起來,完全不惜生命地潮水般地攻擊上來。
「頂住!」
「頂住!」
安第魯在船艙中大喊:
「給我頂住!楚那什麼,支援呢?說好的支援呢?騙子!一群騙子!」
……
楚雲升倒是沒有騙他,在紀子艦隊以烏龜殼般的戰艦頂上去的時候,他便繞過了正面戰場,讓小蟲子以漣漪空間暗度陳倉,悄然突襲赤人的飛船內部。
戰場局勢扭轉之前,火蟲大軍怎麼屠殺左旋以及其他艦隊的,現在楚雲升和小蟲子就怎麼擊殺赤人。
但在此出乎楚雲升的意料,當小蟲子已經以足夠快的速度將他的寄生體在赤人飛船中形成,赤人還是「自殺」了,自我毀滅的一乾二淨,只留下自殺式地沖向紀子艦隊的自動程式。
一艘接著一艘,楚雲升所到之處,被入侵的赤人紛紛自殺,無一存活。
他的行動,陡然再度加速了赤人自殺式攻擊的速度,命都沒了,剩下就只有自毀攻擊。
因此,安第魯的壓力在瞬間便被楚雲升的行動人為地放大無數倍。
自毀滅式的浪潮很快便達到了數量上的巔峰,星空中,頓時成為恐怖的煉獄,即便是小蟲子也有些頂不住了。
雖然赤人這樣做,無法徹底殺光左旋以及其他殘破逃亡戰艦,畢竟紀子艦隊還在前面頂著烏龜殼,但它們沒有選擇。
楚雲升也要撐不住了,小蟲子已經向他發來警報,那些沒有被「改變」的火蟲,已經結集恢復完畢,正在快速地接近中,下一波的大戰馬上就要到來。
他在退出赤人飛船群的最後一刻,從氣泡的世界,掠過一個寄生體,本來只是作為中繼,觀察一下火蟲的動靜,沒想到這艘赤人的飛船中,竟還有一個活口!
可能是飛船遭到了重創,自我毀滅沒有完全,剩下一個活口就在他寄生體眼睛的前方,冰冷地看著他。
楚雲升也在看著它,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赤人的真面目,然而卻不是冰冷,而是震驚!
他看到了一個人類,或者說,和人類幾乎一模一樣的生物,如果不是它冰冷的眼神冰冷地盯著自己,楚雲升甚至懷疑,它是不是籠中人?
「為什麼?」楚雲升沒有殺它,它可能是唯一個被發現的「赤人」了。
她是一個女性,同為人類模樣的生命,楚雲升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
但她的眼神卻像是寒冰一樣的冷冽,死死地盯著楚雲升,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冷冰冰的眼神卻仿佛含著許多複雜的東西:鄙視、失望、驕傲、以及信念……甚至,或許因為她是女性的緣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
下一刻,她按了下什麼,在自毀中裂為塵埃。
楚雲升的腦海中快速地閃過一幅幅記憶畫面,有籠中人,也有荒星人,突然對著消失中的她怒道:「我們只是試驗品嗎!?」
沒有人回答他,自毀後空蕩蕩的船艙中,死一般的寂靜。
他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甲劍,微微地顫抖了一下,然後抬起頭,透過飛船裂開的巨大縫隙,望著黑暗星空中潮水般衝來的火蟲大軍。
那些蟲子,已經確定不是冥的戰蟲,是敵人。
他的心中似有有一團烈火在燃燒,從他的意識中滄桑地浮現,仿佛無數人類在憤怒地大喊:
「為什麼!?」
下一刻,所有的聲音,都被淹沒在火蟲大軍與他們撞擊的喧囂戰場上。
而這一次,攻擊的對象轉變了,成了楚雲升和小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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