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死這個字,只能威脅在乎你的人而已

  原本溫若初並不想理身後出現的人,可是當聽到她口中喚出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充滿諷刺的四殿下,亦或是更加直白的小雜種,他的腳步這才停了下來。

  他將水桶放在地上,緩緩轉身。

  秋天的梧桐還沒落盡枯葉,可溫若初還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枝丫上,戴著暗金色獠牙面具的人。

  明明隔著很遠的距離,可溫若初卻好似看到了她眼中的笑意。

  不帶任何惡意的笑,在那張獠牙面具覆蓋的臉上顯得是那麼的突兀。

  溫若初動了動乾裂的唇:「誰派你來的?」

  來這清秋殿的人,要麼是想勸他低頭向文宣帝認輸,要麼就是勸說不成故而故意折磨他,想逼著他低頭。

  他早已經習慣了。

  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低頭的。

  那個男人既然不願相信母妃的清白,那麼又何必認他這個兒子。

  傅聞煙看著這孱弱得仿佛風一吹就倒,卻依舊挺直脊梁骨和自己的對視的小少年。

  溫氏一族的容貌從來都是上乘之列。

  他們中的人,渣過、蠢過,卻沒丑過。

  溫若初的長相同樣遺傳了溫氏一族的優點,眼眸狹長而深邃,小小年紀就有了幾分紅顏禍水的潛質。

  哪怕他的臉已經削瘦到顴骨凹陷,可帶著幾分病態的容貌依舊讓人驚艷。

  傅聞煙收回打量他容貌的視線,回道:「我自己想來的。」

  「嗯?」溫若初眼中忽然多了幾分警惕。

  傅聞煙繼續道:「溫庭琛死了。」

  像是怕溫若初不知道溫庭琛是誰,她又好心的補充道:

  「就是你的二皇兄。」

  溫若初抿了抿唇,沒有接話。

  他雖然一直待在清秋殿,但是自己的幾個皇兄還是聽說過的。

  只是,二皇兄近兩年不是已經熬出頭了嗎?為何會死?

  他思索之際,頭上那漫不經心的聲音繼續傳來。

  「溫庭琛一死,文宣帝必定會重新培養一個供他隨意差遣的棋子。」

  「大殿下身後有著大將軍府和皇后作為倚靠,和他這個父皇並無幾分真心,他自然不會考慮大皇子。」

  「而三皇子溫璟凡,張揚無度,對他這個父皇更是多次陽奉陰違,做事全憑他自己的喜好和心意。要掌控他,反而是最難的。」

  「所以,你這個在清秋殿裡陪著怡嬪無依無靠的長大的四皇子,便成為了文宣帝最後的選擇。」

  「或許也不是最後的,兒子而已,願意為咱們的陛下生的人多的是。但至少在新的皇子降生之前,你是他唯一的選擇。」

  傅聞煙說完,溫若初的瞳孔緊縮了一瞬,但面上卻看不出任何異常。

  他面無表情的開口:「如果你來是為了說這些,便可以走了。」

  這些東西,他比誰都清楚,不需要一個不懷好意的陌生人來提醒。

  說罷,溫若初便轉身去提地上的木桶,準備離開。

  傅聞煙挑眉看著他的動作,溫若初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謹慎,看樣子還得多費些心思。

  她垂在樹下的腳晃了晃,樹枝因此而抖動,傳來一陣『嘩嘩』的聲音。

  同時傳到溫若初耳中的還有女子清冽薄涼的嗓音:

  「文宣帝為了斷了你對冷宮的留戀,想必會讓怡嬪徹底消失在你的世界中。」

  「溫若初,你猜最後你的母親會怎麼死在這冷宮?」

  「砰!」的一聲,溫若初剛剛拎起來的水桶落在地上,本就不怎麼牢固的木桶瞬間摔得四分五裂。

  濺開的井水直接將溫若初的鞋子和膝蓋以下的衣服打濕。

  剛剛還一臉麻木的人轉過身,充血的眸子像是野獸一般盯著坐在樹枝上怡然自得的人。

  他像是受到威脅的小獸,憤怒的朝對手嘶吼著:「如果,你們敢動我母親,我就算死也不會放過你們!」

  只可惜,牙沒長齊的野獸是傷不了人的。

  傅聞煙像是聽到一個極為有趣的笑話。

  她抬手從樹梢取下一片嫩葉,夾在指縫間,下一刻,那葉片隨著她手上的力道朝著溫若初而去。

  只一瞬,剛才還惡狠狠的盯著她的少年眼角便被樹葉帶出一道血痕。

  感受著眼角割裂的痛和鮮血划過皮膚的溫熱觸感,溫若初的身體瞬間僵在原地。

  一陣後怕湧上心頭。

  剛才,這人若是要殺他,他已經死了。

  傅聞煙偏頭看著呆若木雞的人,語氣似譏諷又似惋惜。

  「你能做什麼呢?我現在殺了你再殺了你母妃,你不也一樣什麼都做不了。」

  「死這個字,只能威脅在乎你的人而已。」說話間,傅聞煙輕盈的身姿落在溫若初面前。

  溫若初定定的看著她藏在獠牙面具後的眼睛。

  但是,他發現自己看不懂這雙眼睛裡的情緒。

  一點也看不透!

  夜風吹過,被打濕的衣服緊緊的沾在溫若初的身上,冷得他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傅聞煙看著他抖得跟鵪鶉一樣的身體,眼中的興致忽然淡了些。

  一個不經嚇的小孩子,沒意思。

  她打了個哈欠,轉身:「今日你便當我沒來過吧。」

  說完,傅聞煙抬腳便要離開。

  卻在這時,身後傳來少年干啞的聲音。

  「不是不想每次少打一點水,而是因為我和母親只有這一個木桶可以用。我若不把水裝滿,勞累的便是母親。」

  所以,他寧願雙手被磨出鮮血,也想著一次把水打滿。

  那樣,母親就不必拖著孱弱得身體再來操勞這些。

  傅聞煙抬起的腳停在半空。

  心中瞭然,溫若初這是在回答她剛才在樹上時隨口一問的問題。

  她收回腳轉身,溫若初盯著她的動作,抿了抿唇,最終屈膝朝著傅聞煙跪了下去。

  傾倒的井水將地面的灰塵拌成稀泥,溫若初卻眼睛眨也不眨的跪在了上面。

  他仰頭看著傅聞煙,那雙眼睛周圍充滿了紅血絲,卻依舊亮得驚人。

  「我不知道你是誰的人,目的是什麼。可你是第一個沒有靠折磨我和母親來討好別人的人,若是你有辦法,請你救救母妃。」

  他閉上眼,雙手交疊於額前,恭恭敬敬的朝傅聞煙磕了下去。

  「只要能救母妃,我什麼都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