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山深處。
惡僧的屍體倒在一旁,屍體上還插著長槍,但此時已經無人理會。
另外一邊,魏無憂的手點在玄姬的肚子上,細細感應著。
張牧蹲在旁邊,連身上的傷都沒有處理,望著呼吸時斷時續的玄姬,緊張等待著魏無憂的回答。
「大半血管崩裂,臟腑受損。」魏無憂收回手,搖了搖頭,「怕是撐不住了……」
張牧不可置信,說道:「可是她剛剛還是好好的……」
「執念吧……」魏無憂搖了搖頭,「我剛才就注意到,這小貓是堅持到看見你殺死那和尚後,才昏了過去。」
「讓我先看看你的傷……」
「老師,能救嗎?」張牧抓住魏無憂伸過來的手,用力握著,緊張道,「您有辦法救玄姬嗎?」
魏無憂正要開口,突然看到張牧眼神中的哀求和希望,猶豫片刻,點了點頭:「為師沒有把握……」
張牧聞言,毫不猶豫對著魏無憂跪了下來。
「老師,我求求你救救玄姬。」
「我跟你上山!」
魏無憂望著張牧,長嘆一聲:「上山的事情再議。」
「為師……盡力而為。」
說完,魏無憂伸手去扶張牧:「你先起來,你身上的傷也不輕。」
張牧偏過頭看了眼昏迷的玄姬,正要起身,突然感覺體內氣血翻湧,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接著就頭暈目眩,視線迅速模糊。
「老師,拜託……」張牧喃喃半句,一頭栽在魏無憂的懷中。
魏無憂看了看倒在懷裡的張牧,又看了看昏迷的玄姬,輕嘆一聲:「兒子還沒認上,子女債就先背上了……」
說完,魏無憂站起身,手腕一翻,就將張牧扛在了肩上,又走到玄姬身邊,彎腰撈起玄姬抱在懷裡,向前一步,便迅速消失在這邊片山林之中。
……
萬安縣,鏢局花廳。
莊曉夢放下手中的筆,蹙起眉頭:「什麼?還找不到張牧?」
丫鬟春熙點點頭,回答道:「奴婢問過了,昨天半夜城北破廟裡的啞爺來找牧哥兒,好像是請牧哥兒去救什麼人。啞爺只知道牧哥兒出城了,去哪就不知道了。」
莊曉夢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剛剛跟他說過行事要謹慎,要三思。」
「結果跟他說的那些話都白說了。」
春熙猶豫了一下,問道:「夫人,牧哥能幹著呢。你看他單槍匹馬就能把一隻六品狐妖殺死,肯定不會出事的。」
莊曉夢看了眼春熙,搖了搖頭:「你不懂!」
「現在局面有些複雜。」
「你讓宋鏢頭出城去看看,要是找到了人立刻給我帶回來。」
春熙吃了一驚:「要宋鏢頭親自去嗎?」
莊曉夢點點頭:「另外讓他再帶兩個,不,四個鏢師一起,日落之前必須回來。」
春熙一臉狐疑,但看到莊曉夢嚴肅的眼神,連忙應了下來,快步走出了花廳。
春熙剛剛出門,帳房大先生何必來就匆匆走了進來。
「庒娘子,你要的帳做好了。」何必來奉上了一卷帳冊,說道,「這裡面是目前鏢局的存糧。」
莊娘子快速看了遍帳冊,,搖了搖頭:「何先生,現在去市面上看看,還有哪家在賣糧,有多少買多少。」
何必來一臉疑惑:「存糧夠了啊。」
「再說馬上就是秋收了,今年年景好,咱們鏢局的農莊比往年收成應該還要高一些。」
「不缺糧啊……」
莊娘子搖了搖頭:「早上我已經派人去把農莊的人都喊回來了。」
何必來張大了嘴:「那……莊稼怎麼辦?」
莊娘子看向窗外,輕嘆一聲:「不重要。希望來得及……」
……
二坡鄉。
萬安縣治下有四鄉八村,按大運朝的制度,千戶為鄉,百戶為村。
二坡鄉便是萬安縣四鄉中較大的一個,名冊上共有兩千二百戶,近萬人口,距離縣城大約五十多里地。
此刻的二坡鄉,一眼望去,麥浪滾滾,農家戶戶歡聲笑語,正是豐收的好年景。
有道是:
百里西風禾黍香,鳴泉落竇谷登場。
老牛粗了耕耘債,齧草坡頭臥夕陽。
「再過幾日,就可以收割了。」二坡鄉的一名地主看了看地里的莊家,嘆了一口氣。
跟在地主身邊的小廝不解道:「老爺,這豐收了,怎麼您看上去不開心啊。」
「哼,怎麼開心?」地主搖了搖頭,「我問過老把式了,說是今年地里的收成要比去年多三成。」
「咱們這樣,別人田裡估摸著也差不多。」
「新糧一多,糧價就要跌了。」
「可是這朝廷的稅,現在只收銀子!」
「這一進一出,老爺我虧慘了。」
「你說老爺我心裡能痛快嗎?」
小廝聞言,也是附和地收起笑容,掛上了一副苦臉,問道:「那……那咋辦?」
「能咋辦?」地主嘆了一口氣,「到時候看看行情。」
「要是跌得太狠,就少賣一些,剩下的都屯起來。」
「哼,就現在這個國運,老子不信等不到一個災年。」
小廝立刻送上一句馬屁:「老爺英明。」
地主老爺苦笑了一聲,正要訓斥一下這個拍馬屁的小廝,突然感覺大地在震動,低下了頭來,就看到塵土在跳。
「地龍翻身?」地主老爺疑惑間,突然聽到小廝的驚呼:「老爺,你看!」
地主老爺順著小廝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田野遠處,那翠綠幽深的山林中,突然衝出了數不清的野獸,仿佛烏雲一般。那些野獸似乎在被什麼驅趕,瘋狂地朝著他們奔來。
地主老爺面色大變,轉身就要跑,卻腳下一扭,摔倒在地上,那小廝反應過來,連忙撒丫子就跑。
地主老爺掙扎著爬起來,但腿上的劇痛讓他無法奔跑,他大喊著小廝:「三狗,快來背老爺!」
「三狗,你快回來!」
「三狗,你家的租子今年免了!」
「三狗,你不是看中我閨女嗎,我做主,嫁給你了。」
「三狗,你快救我啊!」
「三狗,你個狗日的……」
地主老爺望著已經跑沒影的小廝,又轉過頭望向洶湧撲來的獸潮,努力向前跳著,結果再次跌倒在地,他感受著大地的震動,拍著大腿,對著小廝逃走的方向大喊:「妖災,這是妖災啊……」
「狗日的,你們一個都逃不了,都逃不了!」
……
而同樣的妖災,在萬安縣的四鄉八村,幾乎同時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