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過正午。

  一道黑影在山林中穿梭，在其身後，一道人影窮追不捨。

  「轟！」

  一聲巨響，塵土飛揚。

  玄姬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咳血不止。

  塵土中，惡僧緩緩走了出來。

  惡僧的狀況看上去也並不是很好，渾身是一種不正常的土黃色，一隻眼睛似乎被生生摳掉，還在向外淌著血，走路也是一瘸一拐，氣息萎靡。

  「孽畜……」

  「你再跑啊……」

  「一燈損我蓮基，他散了，這筆帳，我只好算在你頭上！」

  他走到玄姬身邊，手中禪杖用力揮出，直接打在玄姬腹部，玄姬再吐出一口鮮血，被狠狠打飛出去，撞在一棵樹上，重重地砸落在地。

  「喵~」玄姬虛弱地喊了一聲，努力伸出爪子想要逃離，但渾身上下的劇痛讓她沒有一絲力氣。

  惡僧又走了兩步，似乎膩煩了，托起禪杖，將底部尖端的地方對準了玄姬。

  「孽畜！你不拜真佛，我佛亦不認你。」

  話音落下，惡僧一揮手，禪杖頓時如同標槍一般，射向玄姬。

  玄姬看著射來的標槍，感應著自己無法動彈的身體，放棄了掙扎。

  老燈說的對，紅塵苦海，身死也是解脫。

  這一瞬間，她想到了很多。

  有雨夜母親被殺，她哀婉呼叫的淒涼。

  有他被老燈餵養，在庭院中撲蝶的閒適。

  有自己頓悟後，和一燈鬥嘴的瑣碎。

  有一燈死後，自己坐在屋檐上望月的孤單。

  突然，一道人影闖進她的腦海。

  那是一個很好看的少年，他不把自己當成妖，也不當成佛，那感覺，就好像是熟悉的朋友。

  她看著他修行，看著他一步步突破境界，最終斬殺了六品妖狐。

  牧哥兒啊……你的大氣運我蹭不著了。

  再見喵！

  禪杖破空，呼嘯而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幾乎瞬移一般衝來，連續閃動七下，身後留下七道殘影。

  「轟！」禪杖刺中其中最後一道殘影，殘影消散，禪杖深深扎入地下。

  而不遠處，張牧在地上翻了個滾，望著懷中奄奄一息的玄姬。

  「玄姬！玄姬！」

  玄姬用力地睜開眼睛，看清張牧的臉。

  「你怎麼……」

  「你是誰？」惡僧出聲問道。

  張牧看了一眼惡僧，眼光又望向他身後，說道：「老師，動手！」

  惡僧心頭一驚，回頭望去，卻什麼也沒看見，頓時反應過來，再回頭，就看到那小子已經抱著那隻貓朝著遠處跑去。

  「混帳！」惡僧心頭再起無名火，立刻踏步追了上去。

  ……

  「張牧……」

  「放……下我喵，自己跑……」

  玄姬被張牧抱在懷中，虛弱地開口。

  張牧一邊飛奔，一邊說道：「玄姬，你撐住，我們去潛淵山。」

  「他們肯定可以擋住那禿驢！」

  「大不了我答應他們上山！」

  「你撐住，千萬要撐住！」

  就在此時，張牧感應到後面惡僧已經追近。

  張牧袖口一甩，頓時一道木牌飛了出去，直奔那惡僧。

  木牌光芒一閃，從中跳出一隻巨大的狐妖，攻向惡僧。

  「雕蟲小技！」惡僧一手握拳，朝著狐妖狠狠打去。

  就在此時，張牧心念一動-

  「爆！」

  那塊木牌直接炸開，那狐妖雙眼瞬間血紅，直接在惡僧面前自爆，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巨大的風浪將張牧往前吹飛數丈。

  本可以當做一道底牌的封妖牌直接被張牧自爆。

  張牧在地上向前翻滾兩圈，重新站起來，繼續朝著前方跑去。

  「跑不到山寨的喵……」玄姬喘著氣虛弱道，「放下我……」

  「我不放！」張牧咬著牙，奮力狂奔，「你救了我那麼多次，我救你一次怎麼了？」

  「你堅持住，其他的交給我。」

  「你是我的貓！」

  玄姬吃力地看著咬牙奔跑的張牧，因為用力，張牧此刻的面相有些猙獰，完全沒有之前她看到的那個俊俏小郎君的樣子。

  但是，卻讓玄姬覺得很安心。

  這一刻，一束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枝射了下來，打在張牧的側臉上，讓玄姬覺得張牧在發光。

  就像是自己頓悟那個夢境裡見到的化作一燈的佛像。

  「咪咪，我佛慈悲，紅塵苦海中，會有菩薩和你同舟共濟。」

  一燈的話在玄姬腦海中響起。

  菩薩？

  原來，這就是我得到的大氣運喵？

  「張牧……」玄姬再次虛弱開口。

  「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會放下你的。」張牧開口道。

  玄姬將一隻爪子抬起，掛在了張牧的胸膛上，幾乎用最後的力氣說道——

  「救我……」

  張牧一愣，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救不救的了他，你說了不算！」此時，惡僧的聲音從張牧身後傳來。

  那惡僧此刻更加狼狽，但眼中的怒火也更加熾熱。

  他深吸了一口氣，腳下閃爍光芒，只見幾個踏步，就拉近了和張牧的距離，隨即一掌朝著張牧打去。

  那一掌打出，形成一個肉眼可見的掌印，如同一輛渣土車撞向張牧。

  就在此時，張牧周身亮起一道綠色的光芒。

  「噹！」

  掌印打在綠色光芒上，綠色光芒顫抖了一下，隨即消散，而那掌印也暗淡了許多，直接打在了張牧的後背。

  張牧吐出一口鮮血，向前一個踉蹌，這才勉強穩住身形，咬牙發動碎星步，連續踏出七下，再度拉開一段距離。

  只是此時，張牧感覺胸口那符寶傳出「咔嚓」一聲，似乎是裂了。

  「護身符寶？」惡僧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隨即冷聲道，「哼，我看你有幾件符寶！」

  話音落下，惡僧繼續追了上去。

  張牧抱著玄姬，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但還在努力向前跑著。

  「張牧……」玄姬有些擔心地呼喚道。

  「我沒事！」

  張牧內息不斷調動，讓自己跑的更快一些，但心中也在不停地盤算。

  從這裡到潛淵山，有三百多里，按現在這樣的逃跑方式，根本就等不到自己上武寨求援。

  若是跑到深山，引來妖魔，或許還有轉機。

  當然，也可能更危險，但是再危險還能比現在更差嗎？

  又或者，張牧用餘光看了一眼追在後面氣息萎靡的惡僧，心頭浮現出一個想法。

  ……

  「小子，你再擋啊！」惡僧再度接近，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出掌，而是隔空朝著張牧一指。

  一道光芒從惡僧的手指中飛出，直奔張牧的後背。

  「噹！」綠色的光芒再度出現，只不過比剛才要弱上許多，但終究是擋住了這一擊。

  只是擋下這一擊後，張牧胸口的那枚符寶也徹底碎裂開來。

  張牧再度吐出一口鮮血，頭也不回，只管向前跑。

  惡僧已經察覺到張牧身上的符寶碎裂，眼中殺意更盛，再度向前跨出兩步，這一次是一拳打出。

  那拳罡成形，朝著張牧打來，張牧抱緊玄姬，硬抗下這一擊，直接被打飛了出去，腹內五臟翻騰，口中咳血不止，魏無憂留在他體內護持經脈的玉液迅速消耗一空。

  然而就在此時，張牧將手中玄姬向前一拋，玄姬回頭張開嘴，一道寒光閃現。

  張牧抓住玄姬吐出的長槍，不進反退，腳下碎星步發動，連續七踏，轉眼就來到惡僧面前。

  張牧手中長槍如蛇，猛然刺出！剎那間，龍吟生寒！

  「絕學靈韻！」

  長槍帶著冰霜破空而來，直刺惡僧，惡僧此時也是心頭巨震！

  這小子居然藏了這麼一手。

  若是換在平時，即便是絕學，但對手太弱，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可是如今他先被一燈的執念損了蓮基，本就是重傷之身，又被張牧用封妖牌炸了一下，眼下更是突兀出手，讓他竟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到想避開的時候已經晚了。

  「篤！」

  仿佛是槍尖扎進木頭，張牧的長槍只是刺進了惡僧胸口寸許就停了下來。

  惡僧低頭看了看那槍尖，突然張狂大笑起來。

  「小子，佛門煉體，天下第一。」

  「你若是十二品通脈，或許還有可能成功！」

  「現在的你，殺不了我！」

  張牧面色劇變，正要抽身後退，突然感覺有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耳邊響起一聲熟悉的聲音——

  「抓穩了！」

  話音落下，張牧只感覺自己肩膀被人用力向前一推，一股龐然巨力順著肩膀衝進自己的手臂，然後再順著手臂傳導到長槍上。

  隨即，就像是火槍刺進雪堆，幾乎沒有任何阻礙，那長槍迅速捅穿了惡僧的胸膛！

  「現在的你，一樣能殺他！」

  這聲音再度響起，就像是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張牧驚喜地回過頭，就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那白色的鬍子被風吹起。

  「老師！」